“假设问答以寄意”——对先秦文学叙事方式的一种考察.pdfVIP

《中国文化研究)2013年冬之卷 “假设问答以寄意’’ 对先秦文学叙事方式的一种考察 杨合林 提 要 “问答”作为中国非叙事文学叙事的一种基本策略和方式，源出于先秦 ，在 中国文学三大源头的 《诗经》、《庄子》和 《楚辞》中各有体现。 《诗经》的问答叙事以抒情 为 旨归，与早期诗的唱和表演传统有直接的关联 ；庄子以问答的方式展开其哲理思辨 ，源 于神巫 占问叙事结构的影响；楚辞问答寓哲思于发愤抒情之 中，受到诗的歌唱表演性和神 巫 占问传统的双重影响。问答作为一种文学叙事方式，具有 “假设”和 “寄意”两种特性 ， 假设体现的是文学叙事的基本属性 ，寄意体现的是中国非叙事文学叙事的基本属性。 关键词 先秦文学 叙事方式 问答 假设 寄意 叙事是人存在的一种基本方式 ，人是 “叙事 的动物”，人类文明的发生、发展都离不开 叙事 。中国叙事文学向称 “晚成 ”，在 中国早期文学中，小说、戏剧一类的叙事文学并不发 达 ，但中国早期文学中却从不缺少 “叙事”，只是这种叙事和叙事文学叙事有所不同，它是 一 种非叙事文学叙事。非叙事文学叙事普遍存在于先秦各体文学之 中，并形成 了一种源 远流长的传统。 《诗经》、《庄子》和 《楚辞》作为先秦文学的三大重镇、中国文学的三大活 水源头 ，既呈现出中国早期文学叙事的基本风貌 ，也在很大程度上规约了中国文学叙事的 质性 ，导引了中国文学叙事展开的方 向。本文拟通过对 《诗经》、《庄子》、《楚辞》中 “问 答”叙事方式的考察 ，对中国非叙事文学的叙事传统加以追溯和探究。 文学叙事 中的问答 ，近于历史叙事 中的 “记言”，二者相关联但有不 同。班 固 《汉书 · 艺文志》云 ：“古之王者世有史官 ，君举必书 ，所 以慎言行 、昭法式也 。左史记言 ，右史记 事。事为 《春秋》，言为 《尚书》。”《尚书》所记之言，都是关乎重大政治事件的对话 ，如舜 帝在内阁大臣任命大典上与诸内阁大臣的对话 ：“帝 日：夔‘，命汝典乐 ，教 胄子。直而温 ， 宽而栗 ，刚而无虐 ，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 ，无相夺伦 ，神 人以和。’夔 日：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尚书 ·尧典》)记言之史，除 《尚书》外， 尚有 《逸周书》、《国语》等，也都是通过记言来反映历史事实。 文学叙事从 《诗经》始，《诗经》和 《尚书》同为先秦时期 的文化典籍 ，同被列为 “六 经”，但两书的性质不同。这种不同，实即文学叙事和历史叙事的不 同。这两种不同的叙 本文为中国教育部2011年度规划基金项 目《(乐记)文本与理论研究》(11YJA751083)系列成果 之一 。 “假设 问答以寄意”——对先秦文学叙事方式的一种考察 107 事方式 ，也从两书不同的问答叙事上体现出来 。史书所载之问答偏重于对既成事实的记 录，而诗中的问答则不然。 《诗经》中的问答叙事大约可分为两种 ，一种对话式，一种独 自 式。对话式问答有两个人物，问答在两人之 间展开。 《齐风 ·鸡鸣》诗云 ：“鸡‘既鸣矣 ，朝 既盈矣 。“匪鸡则鸣 ，苍蝇之声。“东方 明矣 ，朝既 昌矣。一 匪东方则 明，月 出之光 。一虫 飞薨薨 ，甘与子同梦。一会且归矣 ，无庶予子憎。”’诗是一对夫妻关于起床的对话 。女子 两次从不同角度提醒 “天色已明”，男子两次以不同理 由加 以否定 ；最后男子表示 “甘与子 同梦”，而女子以 “无庶予子憎”作答。整首诗纯以两人的对话构成。同样 以对话形式展 开的，还有 《郑风 ·东门之埠》，此诗表现的是男女恋爱中的互诉衷肠。上半：“东门之埠， 茹蔗在阪。其室则迩 ，其人甚远 。”是一个男子对他 的意中人的试探之辞。下半是女子的 回答 ：“东门之栗 ，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 即。”男子含蓄地向对方表 白，自己的意 中人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女子 的回答则直白地告诉对方，这种遥远距离的形成全在男 方 自己不主动。 从上述两例叙事看，对话构成 “冲突”，对话 的双方处在对立的位置。 《鸡鸣》中男女 双方对天色的认知不同，其实质则是 “情”与 “理”之间的冲突。朱熹以为此诗 ：“盖贤妃 当 夙兴之时 ，心常恐晚 ，故 闻其似者而以为真，非心存警畏 ，而不 留于逸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