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汉单的性质看国家与社会权力结构的失衡.pdfVIP

13 从秦汉 “单”的性质看国家与 社会权力结构的失衡 王 彦 辉 汉人总结秦亡的教训 ，往往使用 “土崩瓦解”一词 。班 固论秦失天下的原因说 ： “秦之积衰 ，天下土崩瓦解 ，虽有周旦之材 ，无所复陈其巧”，徐乐论政时亦云 ： “天 下之患，在于土崩。”对此 ，张守节 《史记正义》解释得非常精妙 ，所谓 “言秦 国败 坏 ，若屋宇崩颓 ，众瓦解散也”。秦帝 国的屋宇大厦貌似固若金汤 ，何至于 “一夫作 难而七庙隳”呢?两汉立 国四百余年 ，健全 了理性化 的国家制度 ，并成功地将知识 资源吸附到官僚体系 中来 ，可 由赤眉 、黄 巾引发 的社会动乱更为持久而惨烈。此后 的 历代王朝最后的宿命也大多源于星星之火的突发事件 ，导致 “土崩瓦解”式的覆灭。 其中的根由安在?千百年来不乏鸿篇 巨作从政治运作 、土地关系及政策层面寻求答 案。其实，帝制时代每个王朝最后衰亡 的原因可能在表现形式上千差万别 ，但其中的 共相可能是由于权力结构失衡造成 的，这个失衡指的是国家与社会 的权力结构失衡。 商周变革 ，周人在制度上创新 了基于宗法原则的封建制度 ，国家的权力构架表现 为层级结构 ，国家权力分散于地方 ，天子权力在制度设计上已经受到极大的限制。就 国家权力而论 ，天子与诸侯之间有礼制和实际权能的制衡 ，天子之政虽谬 ，未必伤及 诸侯 。就社会权力而论 ，王畿千里 、诸侯百里之下的基层社会组织是以血缘关系为纽 带的 “族”，后来又演变为 “社”。对这些族或社的性质 ，内地学者一般称之为宗族、 家族 ，许倬云称之为 “原群”，弗朗西斯 ·福山称之为 “分支式亲戚团体 ”，概念虽 殊 ，无非强调其同质性和可复制性 ，与复杂的社会组织有别。这些族或社是国家权力 的终点，在国与家之间发挥 了一种平衡与调节 的功能，诸侯之政虽谬 ，未必伤及小 家 ；一国之政虽谬 ，未必伤及邻国。以家族为特质的社会权力相对强势 ，意味着 国家 威权不立 ，暴 民政治几乎没有发生的机率。从历史上看 ，西周祸起废立太子 ，而亡于 诸侯勾引外族起兵 ，而非内政造成的土崩。春秋战国偶有社会上层权力倾轧 ，却无一 国发生大规模 的社会动乱，其中的原因耐人深思。 秦废封建而行郡县，建立起高效的官僚制度和基层乡里建制 ，统治触角无处不 及 ，化外之地随着军事征服不断行政化 。近年来简牍资料提供 的新知在 于，秦及西 14 中 国 史 研 究 2015年第 l期 汉几十年问，无论城 邑与乡野聚落 ，百姓普遍居住于城郭或 围墙之 内由墙垣分隔的 里中；县 以下设置两套行政管理机构—— 乡部和田部 ，根据 “乡里同井 ”原则在 田 间建立田舍 (庐)，对百姓 的生产 区域进行有效监督。西汉 中期 以后 田部撤销 ，但 这种封 闭化管理模式并没有打破 。即是说 ，秦汉 时期 国家权力的终点通过直属的行 政 网络直接到民，社会结构呈现出国家与 民的直接对立 ，中间缺少 自治性社会组织 的调节 ，国家之失就是举国之伤 ，这种权力结构可以称之为刚性 的垂直化结构。权 力分层属于集权体系中的层级关系 ，而不是 国家与社会之间的权力分配 。郡守号称 封疆大吏 ，但 自主性不强。对此 ，柳宗元在 《封建论》中有精到的论述 ，以为秦末 天下群起而攻之 ， “咎在人怨 ，非郡 邑之制失也”。汉行郡 国， “时则有叛 国而无叛 郡 ，秦制之得亦 以明矣”。但他也认识到， “郡 邑不得正其制 ，守宰不得行其理 ”也 是制度设计本身存在的缺欠。中央集权体制没有给予郡邑 “正其制”、“行其理” 的 权力 ，因此 ，一旦群体事件发生 ，往往迅速形成全 国性 的反暴政社会运动 ，土崩瓦 解在所难免 。 郡县制度是国家权力的延伸 ，在制度设计及实 际运作 中不能起到调节作用 ，那 么 ，在政府组织与民众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社会权力机制呢?众所周知 ，战国以后 ，随 着知识的普及和城市经济的发展 ，社会上兴起三种游离于政府权力之外 的社会力量 ， 即文士阶层 、富商大贾 、任侠之士。这三种社会力量都属于松散 的社会存在 ，不是严 格意义上的社群组织形式。与此共生的是先秦诸子发明了法家理论，在强调 “以法 为治”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