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席：“历史艺术论”与中国新史学中的反省意识.pdfVIP

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報第 43期 2015年5月，頁 135-178  「歷史藝術論」與中國新史學中的反省意識 李席 自20世紀初梁啟超祭出「新史學」大纛以來，中國史家紛紛 提出了各種史學理念，莫不以「新史學」冠名之。但新史學之求 「新」，除了在時間上標識與以往史學的區別，它在各家史學觀及 方法論中並無一致的方向，誠如有學者指出，其本身即已成為「表 達各自期望和理念的集合概念」。因此，歷史學究竟是一門怎樣 的知識門類，所謂「新史學」又該追求怎樣的理想境地，就必然 是一個持久的爭論議題了，它涉及對這門學科尋求自身定位的深 層思考。在20世紀上半葉科學主義日盛的中國學界，歷史藝術論 則認為歷史具有藝術性，甚或史學亦是一門藝術，它對科學化史 學的主張持謹慎和反省態度，多強調史學與科學的差異，不僅指 出新史學以自然科學或社會科學為參照的弊端，還從史學與藝術 之關係的理解上，對歷史這門學科的性質重作新的判斷，並由此 探討更為理想的新史學方向。本文試圖重新審視早期中國新史學  本文在華東師範大學「博士研究生學術新人獎」項目基金(編號XRZZ2011013)和華 東師範大學「研究生海外研修」專項基金 (編助下，於) 2013年3至8月 駐政治大學人文中心訪學期間完成，作為駐研訪學終期論文提交並獲通過；於《國 立政治大學歷史學報》發表之前，承蒙兩位匿名審查者提供寶貴建議，均已採納修 訂，謹致謝忱。  華東師範大學歷史學系博士班研究生 。 聯絡方式： 200241中國上海市閔行區東川路 500號 華東師範大學歷史系 (No. 500, Dongchuan Rd., Minhang Dist., Shanghai City, China, 200241) 。 ． ． 李席 136 的科學化探索、理性人文主張以及非理性思想等，通過詳細梳理 相關學者對歷史學與藝術之關係的認識，並參照他們在史學實踐 上的表現，以確定這些認識與他們追求的新史學理想之間的聯繫。 關鍵詞：歷史藝術論、中國新史學、科學化、藝術性 、反省意識 「歷史藝術論」與中國新史學中的反省意識 ． ． 137 一、引論 歷史學是一門怎樣的學科，這既是一個普遍性的國際學術話題，也是 一個歷史性的話題。自近代以來，西方哲學及自然科學的發展，極大地改 變了人們的思想觀念，歷史學也在此影響下走上科學化之路。先是 18 世紀 歷史哲學的興起，依據理性原則和進步觀念，試圖構築人類歷史的連續性 給予普遍解釋。隨後是 19 世紀專業歷史學的確立，崇尚史料考訂和「據事 直書」的客觀主義精神，而實證主義史學的稍晚出現，更是熱衷於仿效自 然科學的研究方法與理念，試圖從歷史過程中尋找科學規律。1但從實際結 果來看，科學化歷史往往既與一般意義上的科學知識相去甚遠，也很大程 度上使歷史這門學問失去了其固有的人文特質。大約從 19 世紀下半葉開 始，西方學界便對歷史學性質問題不斷展開討論。其中，重新認識歷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