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的自由贸易和保护关税－「裁厘加税」的形成过程》.pdf

新史學二十二卷四期 二○一一年十二月 149 近代中國的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 ―― 「裁釐加稅」的形成過程 * 岡本隆司 對中國發動鴉片戰爭的英國，其所謂「自由貿易」的內容，乃是廢除 對交易物資、對象、場所等限制，進出口稅率並非最重要的問題。自 1850 年清政府建立釐金制度後，英國方面對實現「自由貿易」的目標， 開始轉向中國國內的徵稅。對此，清朝方面僅將貿易、「關稅」視為 財源，尚未形成保護關稅和關稅自主權的概念。至 1870 年代，以北 洋大臣李鴻章有力幕僚為中心，保護關稅才開始成為政策及輿論的討 論焦點。1876 年簽訂的《煙台條約》曾規定租界內免除釐金。至 1881 年9 月，中西雙方擬定清朝方面允許免徵洋貨釐金，西方則同意將進 口稅率由5%提高為 10% ，所謂「裁釐加稅」協議幾乎達成。「加稅」 和「裁釐」原是兩件不同的事務，在現實談判中運用「裁釐加稅」概 念者，以馬建忠為始。基於保護中國商人以奪回利權、致富求強的觀 點，馬建忠建議廢止釐金，並相應地提高關稅稅率。然而，這次談判 最終不但未達成協議，且直到二十世紀，中國關稅制度都未再出現變 革的轉機。在十九世紀末的中國形勢下，西洋的「自由貿易」與清朝 TAO 的「保護關稅」概念只能以「裁釐加稅」的形式相結合，且只停留在 觀念層次，不易落實。為探究其原因，本文將重新考察產生、並持續 推行釐金制度的清代中國社會經濟結構。 關鍵詞：自由貿易、保護關稅、釐金、裁釐加稅、馬建忠 * 京都府立大學文學部准教授 150 岡本隆司 新史學二十二卷四期 一、前言 政府權力究竟如何管理貿易？對近代中國而言，與西洋列強之 間的貿易實為對外關係的重點，是以這個問題有其長遠的重要性。 特别在關稅問題這一點上，雖然看似明瞭，卻仍有許多需要探討之 處。對於「關稅問題」的來龍去脈，目前最普遍的看法是：在鴉片戰 爭中戰敗的中國，喪失了關稅自主權(tariff autonomy) ，到了民國以後， 因民族主義高漲及其所產生的國民革命之成果，中國開始收復失去 的主權。1此說不能謂毫無可取，但也絕非完全正確，不過只是一種 極為片面的看法。 雖然清代確實存在「關稅」一詞，且當時西洋人也將適用於貿易 的「關稅」一詞視為西方概念下的關稅，但其所指之意涵實際上並不 相同。究其根源，中國的「關稅」乃是明清時期出現的術語，其制度 上的源流可以追溯到宋代的商稅，即政府在所有流通交易中所課收的 稅款，並無國內外之分。然而，由於清朝的國家、社會結構與西洋近 代民族國家不同，且並非以建構民族國家為目的，是以清朝的國境 觀念、通商意識與近代國家或我們身處的現代有所不同。因此，直 到十九世紀為止，中國都未曾出現今日具備西洋近代意義的關稅。2 TAO 換言之，在清朝時，所謂西洋近代關稅制度的三種特性：財政關 稅、保護關稅及關稅自主權，不僅在制度面上，就連其概念本身都不 1 Stanley F. Wright, China’s Struggle for Tariff Autonomy, 1843-1938; 彭雨 新，《清代關稅制度》；副島圓照，〈帝国主義と中国関稅制度──アヘ ン戦争より辛亥革命にいたる〉；久保亨，《戦間期中国〈自立への模索〉 ──関稅通貨政策と経済発展》。 2 岡本隆司，《近代中国と海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