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贞吉珂雪词..doc

曹贞吉 珂雪词 序一 言为心之声，凡其言可以垂世傅久者，必其人足以命世，世不能用，而后出于此。上之建立宇，网罗世道，如尼山之修明六艺，次亦特抒卓识，使后世见其心于斯人斯世中。如庄周屈平之俦。故其言炳然不可磨灭，千万世诵之弗哀。典谟降而子史，三百篇降而离骚乐府，则时会使然，正不必限体于古今常格也。罗近溪有云：“圣谕六语，继统于虞庭十六字，夫人心道心危，微精一执中之旨，微矣。”孝顺父母之语，愚顽童稚，谁不能言，而谓继统虞廷，可乎？然非妄也。庸俗之言，皆古圣身体所发，习焉不察，安望其行著。故舜好察迩言，爱称大智，天道垒教，岂外于庸言庸行哉？子史离骚乐府，皆所谓自见其心者。自乐府变为近体，近体嬗为诗余，识者有江河日下之叹，而黄庭坚谓晏殊之诗余为高唐神女之流，张耒谓贺铸之词如屈宋苏李，此岂无见而漫言？盖所遇者天机，不复计其形貌，即童谣妇叹，无不有至微寓焉。此亦伯乐相马之说，运之腕舌，则庖丁之解牛已。 二三十年来，诗屡变而下，学士髦俊出其余勇于诗余。诗余则屡进而上。安邱曹实庵先生，以咏物怀古诸编，为海内所推。予受珂雪词读之，真如仰昆仑，泛溟渤，莫测其所际。肮脏磊落，雄浑苍茫，是其本色，而语多奇气。惝怳傲睨，有不可一世之意。至其珠圆玉润，迷离哀怨，于缠绵款至中，自具潇洒出尘之致。绚烂极而平淡生，不事雕锼，俱成妙诣。其融篇则如万顷澄湖，千重岩嶂，长涛细漪，随风而成。环异秀冶，触目而得。琢句则如蹙金结绣，层剥蕉心，天成于初日芙蓉，不尽于抽丝独茧。炼字则险丽摇曳，而生香俊逸。蜿蜒而流奕，洵乎此宗之大家。不但于苏辛秦李姜史，分其一席而已也。 先生命世长才，无心游艺，即诗文之高妙，不足以概生平，况于词之末技乎？就词想其胸次，甚有似于庄周。庄周识高学广，思密才雄，故其言洸洋纵态，不可端倪。先生无境不超，有途必入，引之以孤绪，而运之以浩瀚流连。故观者如温峤之照牛渚，韩愈之登华山，伯牙之移情海岛，非斯世所常闻见。而留与斯人，赏奇如庄屈，诚艺林之奇遘也。盖先生生于邹鲁之邦，身尼山之教而于天道人事之气运，静观默会于升降之数，苟一旦得时而乘，转凄婉纤艳之情，未雨金云雷之用。驱龙蛇虎豹以御疆圉，使麟凤接武庙堂，海内之人，因词而见其心，以珂雪比于广平梅花之偶兴。则斯词也，其不朽之先声矣。 新安王炜撰。 序二 六义之事，至扬马而浩瀚，故昔人以能赋为大手。比来文士，赋殊寥寥，固宜归之词曲，明矣。夫声律始于八阕，此星宿海也。而其气与天地之气相通。天地之气日开，故声律之道亦日畅。而词曲中之天地，亦旷然无尽。三唐可谓四渎行地，浩森千秋矣。至沧溟所归，非宋词元曲将何属焉？盖所贵乎大海者，蛟龙出没，风雨惊飞，天地回旋，日月隐见，词曲亦然。于六义中，便赋之体，而得风之用，故非五七言诗之所可尽矣。前人漫有轩轾，矜其所长，文人习气耳，恐未为定论也。 今日之以词曲名海内者，指不胜屈。而实庵之词，则鍠鍠先鸣，跗注之君子，往住壁上观矣。予每读实庵之词，惊魂荡魄，戃恍不定。初读吊古诸作，慷慨悲凉，羽声四起，如逢祖士稚、刘越石诸人。既而读咏物诸作，入微穷变，五色陆离，又若树珠幢于谷王之曲，而百宝麕赴也。已乃过实庵所，求诸作，尽读之，无体不工。而田居世外之音，往往而遇，如闻鱼山之梵，雨腋生风，五浊欲洗，又疑非金马直庐间人也。因复更有请焉，陆海局促蚊蚋，一器啾啾耳。神游八极之表，搅化人之袂而上征者，亦有人乎？然而左思曹唐，尚窘边幅。玄风未畅，是则吾所深望于实庵者，倘肯走笔贶我，当拍洪厓之肩，沥酒曼声而歌之。步虚之音，上薄禹馀黄曾，天上九华、紫微褚仙子，安知不拊云璈而和之乎？ 客谓予曰：“实庵生有异征，盖自比邱中乘原来者，淡于荣利久矣。今不究粲可之宗，而反抽秦黄之簟，绮语未尽，毋乃未秀铁面所呵欤？”予听然而笑曰：“是未可执也。夫慧业文人，宿习难净。迦叶闻琴，固其所也。而羲之予夺有殊，实际理地。一字未尽，便成毒鸩。即古德青龙疏钞，亦须付咸阳一炬。至于纵横入妙，能转法华，则本来寂灭，不碍莺花。文字性离，无非般若。频呼小玉，亦可证入圆通有馀矣。实庵方究斫佛顶尊经，果能鞭心于此，离即理非非能所何碍焉？况区区花间兰畹，遽至仰涴虚察耶？吾将就实庵而叩之。” 东蒙高珩题。 序三 霜凋魏帐，月中之剩瓦何多；水咽秦关，地上之残城不少。天若有情，天宁不老；石如无恨，石岂能言！铜驼彀觫，恒逢秋至以偏啼；银雁觰沙，惯遇天阴而必出。山当雨后，易结修眉；竹到江边，都斑细眼。溯夫皇始以来，代有不平之事。千年关塞，来往精灵；万古河山，凭陵鬼物。纵复人称恨甚，事悉奈何？江淹工愀怆之辞，鲍照檀苍凉之赋。正恐世阅世以成川，年复年而作谷。捧黎阳之土，堙此何穷；积函谷之泥，封来不尽。然而剑锋尽缺，总为旁观；壶口新残，只因细故。青史则几番刘项，诚然与我何堪？黄河则满地袁曹，遑曰干卿奚事。或虾蟆陵上，暮年红袖所闲谈；或鹳雀楼前，故老白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