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黑与白虎鲸十三、黑与白虎鲸本文节选自鲸生鲸世。记录.docVIP

 　　本文節選自鯨生鯨世。記錄民國八十五年八月十五日，作者在花蓮南方石梯坪外海，遇到六隻虎鯨群的經過和感觸。當時作者經由民間贊助進行海上生態調查工作，組成尋鯨小組，以漁津六號漁船為計畫工作船，展開了為期兩個月又十一天的「花蓮沿岸海域鯨類生態研究計畫」。其間共記錄了八種鯨豚，約三、四千隻，包括了日據時期以後就未有正式紀錄，俗稱「殺人鯨」的虎鯨。 　　廖鴻基自青年時代始，就對人世的是非不明感到困惑；三十五歲起成為漁夫後，期待海洋能給予他黑白分明的答案。這次與虎鯨在無垠海面上的邂逅，使廖鴻基深刻感受虎鯨的爽直親善，猶如一場心靈的洗禮，強化了他「黑白分明」人生信念。 　　本文以主標題「黑與白」貫穿全文，「黑與白」的意象在文中不斷出現；而以副標題「虎鯨」為賓，烘托主題。「黑與白」不但是是虎鯨背、腹的鮮明顏色，反映虎鯨爽直不做作的性格，同時也象徵人間的是與非。 　　廖鴻基，花蓮縣人，生於民國四十六年。高中畢業後曾任職於水泥公司、擔任過養蝦工人、縣議員助理等職務。直到三十四歲時才找到精神上的原鄉││海洋。三十五歲起以捕魚為業，後進而擔任鯨類生態觀察員，開始投入鯨豚調查，並創立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從事海洋生態觀察及保育工作。 　　未曾受過正式寫作訓練的廖鴻基，以獨特的海洋經驗，書寫出迥異於陸地文化的海洋文學。他的作品以海洋為主題，體裁以散文為主，尤以報導文學最為凸出，表現了討海人質樸的生活面貌；文字風格質樸而清新，筆調深刻重拙，是臺灣「自然寫作」中的特殊典型。 　　曾以丁挽獲一九九三年中國時報文學獎散文評審獎、三月三樣三獲吳濁流文學獎小說獎。著有討海人、鯨生鯨世、漂流監獄等。  　　年輕時很喜歡在海灘上流連。起落不息的浪潮，往往能分別我心裡種種模糊不清的是非與黑白。 　　三十五歲那年，出海捕魚成為討海人。下海的每一步路都如船尖探觸海面││我在尋找、在等待，也許，海洋能夠給我一個黑白分明的答案。 　　　　＊　　　　＊　　　　＊ 　　七月底，葛樂禮颱風、賀伯颱風相繼來襲，工作船在重重防颱纜繩中繫綁了十四天。濛濛浪靄沿岸翻飛不息。如關在船渠裡的船隻，我感到受困的焦躁與不安。兩個月的「尋鯨計畫」已經過了大半，還未發現大型鯨；已經四十歲的年紀似乎越來越不 討海人　閩南語，在海上捕魚維生的人。 船尖　船隻外緣前端的尖形構造，是船隻航行時最先接觸海面的部分。 濛濛　迷茫不清的樣子。 浪靄　海浪所激起的水霧、煙氣。 船渠　即船塢，港邊用以停泊或檢修船隻的建築物。 堪任何遲滯與延宕。 　　不能再躑躅了。儘管第三個颱風寇克在臺灣東北外海滯留徘徊，長浪未定，不能再躑躅了！八月九日，我們解纜從花蓮港出海，航向花蓮南方的小漁港││石梯坪。南方海域有許多著名的魚場，船長和我都認為，應會有更大數量及更多種類的鯨豚出沒。 　　　　＊　　　　＊　　　　＊ 　　下來石梯港已經過了五天，寇克颱風仍然滯留，海況持續不穩，颱風長浪翻攪海底泥沙，黃綠色濁水始終瀰漫整片海域。工作成績一直不理想，海上鯨豚的處境大概也和我們一樣，全都在舉止不定、黑白不明的風浪裡擺盪。 　　晚上，我們在碼頭上喝酒聊天。長浪沖進港岬，船隻被流竄不定的水流前後拉扯，纜繩一陣緊一陣鬆，發出類似呻吟的咿哦。船長神情嚴肅地說：「看樣子，明天開回去好了。」那是豐富期待後急遽失落的心情。 　　　　＊　　　　＊　　　　＊ 　　八月十五日十點多，天上陰霾裂出微陽，雨點收束，陽光亮點熾熾閃閃浮上海面。海上彷彿傳來召喚的聲音。七個人匆匆登船，合力解纜；船隻邁浪衝出港岬。一道墨藍潮水逼壓颱風濁浪，近岸海面劃出一道黑白分明的交界線。不到十分鐘，船隻就已航進深色潮水裡。船長唸了一句：「南流緊強！」這句話意謂著海象已經改變││前幾天盡是強勁的「苦流」││心頭一陣振奮，這將會是個黑白分明的一天。果然，沒多久就遇上了一大群花紋海豚。牠們陪在船舷邊久久一段時間，像是終於擺脫了颱風浪的糾纏而忘情地翻跳，惹動了全船許久不聞的尖叫歡呼。 　　午後，泊船在石梯坪外煮食中餐；兩隻水雉鳥低翅飛向外海。北風漸起，灰雲低空盤聚；黑色潮水如兵敗般，一下子就退卻到遠遠外海，把船隻遺棄在淺色濁浪裡。這不是好現象，黑潮泫外表示魚群都將沉伏，灰雲集結可能會有風暴。港口又近距離張著大嘴，像是在招攬我們回航。 　　吃過飯，船長下巴甩向港嘴問：「怎樣？」所有條件都指示我們應該返航。但是， 延宕　延遲。宕，音蕩。 躑躅　音直　竹，徘徊不前的樣子。 港岬　港口向外海延伸而出的防波堤。 咿哦　音一　額，狀聲詞，纜繩在強力拉扯下所發出的聲音。 熾熾閃閃　形容陽光閃動的樣子。熾：音赤。 苦流　臺灣東部海面的小股海岸流，強勁時會使沿岸魚群絕跡。 花紋海豚　一種圓頭的中型海豚，成年花紋海豚體表的白色刮痕會隨年齡累積，因而形成獨特花白外觀。 船舷　船的邊緣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