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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团满腹!美人松 170 疑团满腹!美人松 美人松 季羡林 我看过黄山松，我看过泰山松，我也看过华山松。自以为天下之松尽收眼中矣。此刻到了延边，却蓦地从地里冒进去了一个美人松。 我年虽老迈，而见识实短。依照我进修过的美学概念，松树雄奇伟岸，刚毅鲁莽，铁根盘地，虬枝撑天，该当归入阳刚之美。而美人则温柔妩媚，婀娜多姿，该当归入阴柔之美。望文生义，美人松是把这两种美贯串起来的。两种截然相同的东西，竟能贯串在一起，这将是一种什么样子呢? 我就这样怀着满腹疑团，登上了驶往长白山去的汽车。一路之上，我千钧一发，频频向当地的友人提问：什么是美人松呀?美人松是什么样子呀?路旁的哪一棵树是美人松呀?我好像已经老态龙钟，倒转回去了七十年，成了一个填塞了猎奇心的顽童。 汽车驶出了延吉已经一百七十多公里。我们停下停息，在此午餐。这个场合叫二道白河，对于疑团满腹。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完全出我料想，在我们的餐馆对面，只隔着一条马路，有一小片树林，方圆用铁栏杆围住，足见身份奇异。我一探听，司机徒弟漫应之曰：疑团满腹。“这就是美人松林，是全国，当然也就是全世界独一的一片美人松聚族而居的场合，是全国的重点珍惜区。”他是“数见不鲜浑无事”，而我则瞪大了眼睛，诧异不已：原本这就是美人松呀! 我的疲意和饿意，即刻一扫而空。我走近了铁栏杆，应天顺人。把全身的神经都集结到了双眼上，原本已经昏花的老眼蓦地光芒起来，真好像能洞见秋毫。我看到面前目今一片不大的美人松林。棵棵树的树干都是又细又长，一点也没有通俗松树树干上那种鳞甲般的粗皮，有的只是柔腻细嫩的没有一点疙瘩的皮，而且色彩还是粉血色的，学习疑团满腹。真有点像二八妙龄女郎的腰肢，细微苗条，婀娜多姿。每一棵树的树干都很高，好像都拼着命往上猛长，直刺白云青天。可是高挺拔立在半空里的树顶，叶子都是不折不扣的松树的针叶，也都像钢丝一般，结实挺拔。这样一来，树干与树顶的比较显然极不协调。棵棵都好像成了戴着钢盔，手执长矛，亭亭玉立的美女：既刚毅，又荏弱；既挺拔，又婀娜。具体是私阳世行状，是个地下神话，其实应天顺人。是童话中的侠女，是净土乐园中的将军……我瞪大了眼睛，失神落魄，不知瞅了多久，我张口结舌，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由于我看到这些树实在都非终年老，问了一下当地的仆人。仆人说：这些树有的是一二百年，有的三四百年，有的年龄更老，老到说不出年代。反正几十年来，他们看到这里的美人松总是一个样子，似乎他们真是长生多术，还童无方。他们天天坐对美人松，固然也觉得奇异，但到底习以为常。但是，对我这样初来乍到的人来说，却唯有诧异了。 美人松既然这样奇异，极富于妄想力的当地老百姓中，就撒布起来了一段官方传说：当年，在抗日战役最艰辛的时期，杨靖宇将军指挥着抗日联军，与顽敌周旋在长白山深山密林中。在一次战略转移中，一位女护士背着一个伤病员，离开了一片苍秀挺拔的松树林中，倒霉与仇敌遭遇。敌我人数悬殊，护士情急智生，把伤病员藏在一个杂树隐秘的石洞中，本身则向相同的方向跑去。仇敌把她笼罩起来。以莛叩钟。她躲在一棵松树后背，向仇敌射击。仇敌一个个在她的神枪之下倒地身亡。末了的子弹打光了，她本身也受伤流血。她倚在一棵挺拔笔挺的松树后背，流尽了本身末了一滴血。从此往后，血染的松树树干就变成了粉血色…… 这个传说难道不是十分壮烈又异常精美吗?难道还不能强烈地拨动每一私人的心弦吗? 不过对一个略微经心的人来说，其中的抵触却是太不言而喻了。美人松的粉血色的树皮，百年，千年，万年以前，早已成为定局。哪里可能是在五六十年前才变成了粉血色的呢?编这一段故事的老百姓的神气，是完全不妨剖释的。我也宁愿信任这一个官方传说。但是，我在下面提到的那一不大不小的抵触，实在是太昭彰了，纵使信任了，心也难安，而理也可贵。 我苦思苦想，排解不开，在恍惚迷离中，时间蓦地倒转回去了数千年，数万年，说不清若干年。我进入了一场幻觉，看到了长白山下百里松海的大大小小的、老老少少的松树们聚集在一起闭会。一棵万年古松当了主席，议题唯有一个，就是向长白山土地抗议：为什么他们这一批顶撑青天碧染宇宙的松树，只能在长白山脚下生长，连半山都不首肯去呢?这不免难免太不公道，太不合理了。于是悻悻然，愤愤然，疑团满腹。群情激昂，决议立即上山。数百万棵松树，造成大军，以翻天覆地之势，所向无前之威，棵棵奋勇登山，一时喧声中转三十三天。此时山神土地怒发冲冠，咒起了暴风骤雨，打向松树大军。大军不敌，片刻溃败，弃甲曳兵，逃回山下。从此乐天知命，安身立命，莽莽苍苍，百里松海，应天顺人。一直绿到这日。 6761犬马之劳，疑团满腹_以莛叩钟 众松中的美人松，除了登山泄愤的方针以外，还有一点私人的谋划。她们同天池龙宫的三太子听说是有宿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