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镜子还是三面镜子-USCDornsife.doc

一面銅鏡還是五面銅鏡？ -----唐傳奇〈古鏡記〉視覺文本的探求 (『故宮文物』月刊 (The National Palace Museum Monthly of Chinese Art), Taipei, 200, April, no. 277, pp.80-91). 張錯 (一) 前言： 唐人傳奇有〈古鏡記〉一篇, 隋唐山西人王度所撰, 誌怪述異, 辭章藻麗, 涵義深幽, 迂迴曲折, 是傳奇文體的壓卷之作。內述王度得侯生贈古鏡一面, 持之不但可辟邪怪, 更會在日月薄蝕, 鏡面便昏昧無光, 日月光復, 隨即光彩如昔。此鏡亦可在日下, 鏡背圖型能被日光穿透, 投影牆壁。 文內又據胡僧云, 如依法以劑藥把鏡拭洗乾淨, 能照見人之六腑五臟。王度曾以此古鏡贈弟王勣, 以壯遠遊。 勣攜鏡出入長江流域名山大川、叢林草莽, 皆能降魔辟邪, 驅獸伏波。後來聽從高士「天下神物, 必不久居人間」的勸告, 將鏡攜回歸還其兄。數月後, 度聞匣中悲鳴, 其聲轉宏如龍虎咆吼, 開匣視之, 已失鏡之所在。 作者在文首曾以這種惘然若失與處身喪亂的感慨, 作為追憶陳述古鏡十二種異跡的緣由。 他說, 「今度遭世擾攘, 居常鬱怏, 王室如燬, 生涯何地, 寶鏡復去, 哀哉！今具其異跡, 列之於後, 數千載之下, 倘有得者, 知其所由耳」。 由此可知, 這篇以古銅鏡異跡為主體的文本追述, 在不同事件中顯露出鏡子不同的特異功能。表面看似是一面銅鏡傳奇, 由於情境各異, 鏡隨景變, 卻發展成多面銅鏡特徵的各自表述, 極為引人入勝。 青銅鏡背, 形相特殊, 歷朝銅鏡圖型設計, 均各蘊含豐富文化、神話、宗教、文學與美學內涵。〈古鏡記〉作者除自文字中詳細描繪鏡子的各類特徵, 更藉豐沃的文字意象, 召喚出實物的視覺形象, 進而在文本中互相重疊(overlap)、互換(interchange)、互感(interplay)、及互補(reciprocate), 形成一種奇特的視覺文本(visual text)。本文即是對「視覺文本」定義的探討與體驗, 及對出現在故事中各類銅鏡的歷史文化內涵追溯探源。 (二) 第一面：「四神十二生肖鏡」 〈古鏡記〉內, 侯生當初把一面古鏡贈予王度, 告知如持此鏡, 則百邪不侵。鏡子的描述是這樣的： 鏡橫徑八寸, 鼻作麒麟蹲伏之象, 遶鼻列四方, 龜龍鳳虎, 依方陳佈。四方外 又設八卦, 八卦外置十二辰位, 而具畜焉。辰畜以外, 又置二十四字, 周遶輪 廓, 文體似隸, 點畫無缺, 而非字書所有也。侯生云：「二十四氣之象形」。 觀上所述, 應是一面漢魏六朝的「四神十二生肖鏡」 (圖1, Donald H. Graham Jr. 氏藏)。此類鏡種發展至隋唐初為之大盛, 但隨即轉型入「狻猊瑞獸銘帶鏡」(圖2, 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其實漢鏡與隋唐鏡最大差別除圖案設計外, 主要仍在於銘文字體的差異。漢鏡多用篆隸小字銘文, 字跡古雅拙樸。隋唐鏡多用大字楷書銘文, 字跡典雅秀麗。 但上面引文有載：「又置二十四字, 周遶輪廓, 文體似隸, 點畫無缺」, 即是指風格較近於漢代四靈博局鏡的篆體小字銘文。 如以隋唐的「四神十二生肖鏡」、「狻猊瑞獸銘帶鏡」或「瑞獸團花鏡」(圖3, 上海博物館藏) 而言, 多屬三十二字。例如「狻猊瑞獸銘帶鏡」的： 靈山孕寶，神使觀爐 形圓曉月，光清夜珠 玉臺希世，紅妝應圖 千嬌集影，百福來扶 或「瑞獸團花鏡」的： 煉形神冶，瑩質良工 如珠出匣，似月停空 當眉寫翠，對臉傳紅 依窗繡晃，俱含影中 二十四字的鏡銘則有三種, 因字數較少, 銘帶空間較寬闊, 多為大型楷書銘字。二十四字銘文一種是從唐武德到高宗年間極為普遍的 「光流素月」鏡(同圖3), 以「狻猊瑞獸銘帶鏡」居多, 其銘文為： 光流素月，質稟玄精 澄空鑒水，照迴凝清 終古永固，瑩此心靈 其他兩種為隋朝的「窺莊鏡」及「團圓鏡」, 前者銘文為： 窺莊益態，韻舞鴛鴦 萬齡永保，千代長存 能明能鑒，宜子宜孫 後者銘文為： 團圓寶鏡，皎皎升臺 鸞窺自舞，照日花開 臨池滿月，睹貌嬌來 觀諸王度為隋末唐初人, 所以很可能是取後二種隋代二十四字楷書銘文的「窺莊鏡」或「團圓鏡」。故事中假托為隸書銘文, 則是想以象形文字, 襯托出後面侯生的「二十四氣之象形」這句話。 所謂四靈, 或四神, 是依循漢朝博局鏡(TLV)佈局於東南西北的四方神獸, 分別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亦即上引文所謂的龜龍鳳虎(玄武為龜蛇交纏)。 漢代博局四神鏡標準銘文中除開首一句「尚方作鏡真大好」外, 經常會提到辟邪的四神如「左右虎辟不祥，朱雀玄武顺鑄得千秋鏡，光生百煉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