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接踵而来的第一次.PDF

[ ] II 接踵而来的第一次 1 一九五七年六月三十日是礼拜天，我依旧穿着短裤，仍然由我母亲和姑妈护送着，来到 了布罗德兰兹路巴斯家的门前。那条街的两旁全是住宅，非常安静，连一个商店的影子也 找不到，这条街不出几步路就在小山冈下面与北山相连，小山冈上屹立着“高点大厦”， ① ② · 那是建筑师阿尔瓦 阿尔托 在三十年代设计的作品，是基士得耶 ——著名的蜡纸印刷机 的发明者——家族的房产，而那里的大部分房客都是中欧的犹太人，其中就有朗科姑妈和 邦迪姑父。这一年初夏，我之所以在完成初三的学业后，第三次到英国学习旅行时住到了 伦敦，待在我姑妈姑父在海格特区离他们家几步远的地方找到的一户人家里，是因为这一 年，他们在巴利阿里群岛③ 弄到了一间房子，一整个夏天——甚至他们后半生的所有夏天— —都打算去那边度过，所以，本来我们可以非常令人羡慕地、很自然地从早到晚都待在一 起的时候，他们却不在伦敦，但如果他们在这里会对我的纯正发音带来可怕的影响。 我们刚踏进巴斯家那栋宽敞的房子时，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因为我发现，我把网 球拍落在了地铁车厢里，在起点站克伦威尔街我们等不到出租车，只好坐地铁。而这个街 区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有一个私人俱乐部，在几条街道中间的长方形地带，在一块荒野的 草地中间，有好几个草地网球场，从房子的后花园可以直接进入，属社区居民专用。送我 过来的护送队员站在迎接我们的像建筑物一样雄伟的女人面前显得很可笑。迎接我们的是 巴斯太太，这家的女主人。静谧的下午刚开始，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她身高超过一米八， 显得特别肥胖，这副庞大的身躯倘若最顶上没有一个皮肤粉嫩的圆圆的小脑袋的话，很有 可能让人以为她是个令人惶恐不安的食人妖魔——英国色彩太浓所以想不起古罗马的那种 胖妇人。她脸上的姿色已经衰退，但肌肉丰满、绷得很紧，梳着小环状的发型，尖鼻子， 薄薄的嘴唇上浮现出细细的微笑，一双碧眼里奇异地流露出充满喜悦的含笑的眼神。“这 就是我的法国小男孩呀！”她一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一边说道。刚开始是严厉的审 视，过了这第一关之后，便露出了她那不折不扣的贪吃相，这种表情一下子就漫上了她那 月亮形的脸，她并没有加以抑制。从这一刻开始，我可以把巴斯太太看做是我新近征服的 人，可以把她视为盟友和同谋。这头几张王牌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它们使我的护驾和我在 即将展开的艰难棘手的外交攻势中大获全胜。巴斯太太把我们领到她儿子金斯利的房间里 · ①阿尔瓦 阿尔托（1898-1976），芬兰现代建筑师，现代建筑的重要奠基人之一，也是现代城市规划、工业产品设计的代表人物。 · 士得耶（1854-1939），出生于匈牙利，一八八一年在英国创办基士得耶公司，以销售速印机办公系列设备闻名于世。 ②大卫 基 ③地处西地中海，位于伊比利亚半岛、法国南部和北非之间。 放行李——其中少了我的网球拍——我得和她的儿子住一个房间，我姑妈不得不像我住到 雷丁的那户人家时一样，小心翼翼地委婉地让她明白我在夜间忍受不了和一个男孩同住。 朗科姑妈夹带着匈牙利口音列举出的那些理由，什么喜欢独处啊，晚上和别人挤在一起会 失眠啊，和陌生人甚至和朋友在一起有变态反应啊，病态的害羞啊，等等，一定显得不大 可信，她的匈牙利口音可能产生的效果是——我那古怪的性格是来自一个奇异国家的稀世 珍品。提出这样的要求必须不能让人有任何不快的感觉，而且还要让对方接受我是个有些 特别的小男孩，性格脆弱，有恐惧症和其他一些怪僻，但在穿短裤的这个年龄这些都是可 以原谅的。朗科姑妈那可怕的匈牙利口音在陈述证据和借口的过程中越来越重，她的辩护 词刚开始时在巴斯太太的脸上激起了一种严肃的、几乎是反感的、反正是斥责的表情，而 后她的目光不停地从滔滔不绝地作解释的朗科姑妈那里移到卑鄙地假装与她所说的毫无关 系的我的身上，从她来来回回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一种理解，最后终于出现我们赢了的迹 象——她同意了姑妈的请求，但表面的持重中显出了狡猾的神情。“如果我们的小阿兰 （用英语说的）不喜欢男孩子陪伴，他在这里会受到关照的。”巴斯太太说道，一下子那 么地道的英语听得我的耳朵好舒服，这首先给朗科姑妈上了一课，报了一箭之仇，“因为 金斯利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我们的法国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