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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紫砂壶 九十年代初。深秋时节，天津北部山区有一种醉人的美丽。穿行在山野中，你会真切地感受到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那种意境，漫山遍野的火炬树、五角枫、爬山虎，还有象小红灯笼一样的柿子，争着比着看谁更红火。在这红彤彤的世界里，我这个以淘宝为乐的独行侠，骑着那辆红色本田摩托，悠然自得地穿行在山间的小路上。车轮轻轻地碾轧着刚刚落下的树叶，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四周静谧而安祥，深邃而美丽。从来不喜欢唱歌的我，此时，也情不自禁地哼起连自己都叫不上名来的家乡小调。想到前面的小山村里，说不定能够淘到自己喜欢的宝贝，心里在得意中又平添了几分期盼。 小山村只有几十户人家。群山环抱，红墙青瓦，绿树掩映。一条小溪在村边婉娫而过，却看不到哪里有桥。走到溪边才看到几块细长的花岗岩石板横跨两端，这让我想起那句“野无人迹非无路，村有溪流必有桥”的诗句。进村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位年过八旬的老太太。一般人不知道，搞收藏的最喜欢一个老字，人也是如此。因为那些老物件大都出自老人手里。老太太手里拿着根长杆旱烟袋，坐在柴门前一块被磨得溜光锃亮的大青石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 我上前和她打招呼：“大妈，歇着呢。”老太太把我打量一下，说，“干啥的。”我说，“买古董的。”不知是耳朵聋，还是没听清,她皱了下眉问，“买谷种？”我心里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跟她解释说，“不是谷种，是古董。就是过去老辈子留下的旧东西和老物件。”她噢了一声，终于听明白我说的话。“您家里有老物件吗？”我问。她用大拇指把烟袋锅儿里的烟沫按了按，那红红的火炭被按得火星子乱溅，她竟不觉得烫手。她抬起眼若有所思地说，“还别说，我们家老根儿上还真是大户人家。大清朝那阵儿，出过文科状元。我过门儿的时候，家里的瓷瓶胆罐，珍珠翡翠可真的不少,可惜呀，文化大革命那阵子砸的砸，烧的烧，全都毁了。” 我说，“那也不可能一件都不剩呀。您再想想，有的话，我给您出高点价儿。” 老太太又眯起眼来，把头靠在身后的篱笆上，皱着眉，真的动起脑筋回忆起来。足有半袋烟功夫，老太太忽然把眼睁大，说，“想起来了，我家还真有一件老东西。”我忙问，“是啥东西？”老太太说，“是一把泥壶，那是大清皇上赏赐给我家老太爷的。”我说，“那快拿来我看看。”老太太说，“可谁知道放哪去了。”我说，“那您赶快去找找。”老太太说，“我在这歇着喘气还喘不匀乎呢，哪有劲儿去翻箱倒柜，还是等老爷子下地回来再找吧。”我说，“您先想想放在哪了，想好了地方，到那儿拿过来不就得了。”老太太说，“那东西早就不用了，谁知放哪了。”我说，“左不是后窗台上墙柜底下之类的地方。”老太太说，“你这一提醒儿，还真让我想起来了，八成儿是在墙柜底下呢。那次老爷子堵墙柜底下的耗子窟窿，我好像看到过。”我说，“那您赶紧去拿吧。”老太太抬头细细地打量了我一下，大概是想确认一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然后才慢慢地站起身，说，“我给你找找试试。”就起身回到小院儿。临走还不忘把柴门关上。一袋烟的功夫，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出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壶，轻轻擦去尘土，不禁眼前一亮，壶上书画俱佳，底款陈鸣远制。这可是大名头儿。我高兴得心跳加快，手也有些发抖。既怕喜形于色，让老太太看出东西很值钱，不肯卖给我，又怕说假话，让人看出马脚。老太太多多少少从我的表情上看出点问题。说，“这东西一定很值钱吧，皇上给的，能差了吗。”我说，“您说是皇上给的，可谁也没看见过。说实话，这把壶还真是不错的，这么多年,无磕无碰,保存到这份上真是不易。这样吧，我豁出去了，给您五百块钱，今天我还没开张,能在您这儿开张也是缘分。”老太太有些吃惊，说，“给的是不少，可我这把年纪了，当不了家儿了。你先到别处转转，等晌午老爷子下地回来，我问问他卖不卖。他要说卖，你就拿走，反正这东西吃不得，嚼不得，留着也没用。他要是说不卖，我也没辙，老爷子倔着呢。”我说，“就这么一把壶，您有啥不敢当家的，老爷子说不定比您还想卖呢。”老太太还是不同意。没辙，我只好先离开那里，到别处去转。可心里总搁着这事，这把壶真是个宝贝，像这么高档次的玩艺儿，买一辈子古董都不见得遇着。按现在的价儿，这把壶少说也得十万以上。我在这个村子又看了几件东西，没有一件看得上的，是让这把壶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时间不长，我又回到老太太门口。这时老太太已经回屋做饭去了，可直到下午两点多钟，也没见到老头儿回来。我等不及了，朝院子里喊了几声，可不见有任何回声。心想，莫非真是老爷子犯了倔劲儿，说啥不卖这壶。要是那样，我在这儿就是等到明儿早上也没戏。 几天以后，我又来到老太太家门口，可柴门紧闭，和邻居打听，人家说老太太去了闺女家。之后我又一连去了几次，可都没见着人儿。我最后一次去是在这年春节过后的正月初八。选这个日子，我是有用意的，八代表发，八八八，我要发。那天,天上下着小雪，摩托在山路上有些打滑，在这种天儿进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