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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问题：人与自然 ———关于陶渊明与卢梭、梭罗的比较陈述 鲁枢元 马治军 “人与自然”问题是一个“元问题”，在时间上先于、在空间上笼罩其他所有问题，是其他所有问题的根本。遗憾的是，现 代人对它的解答长期处于层层迷误之中。中国古代诗人陶渊明、法国18世纪思想家卢梭、美国诗人兼学者梭罗，三位 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哲人，面对“人与自然”这一元问题，却给出相近的答案：热爱自然，顺应自然，珍惜人的天性，像 大自然一般自然地生活，在与自然的交流融汇中享受天地间至高的精神愉悦。本文以日益严峻的全球性生态危机为 背景，在对三位诗哲的比较陈述中，探究“人与自然”的当代意义。 一、人与自然：被严重错置的“元问题” 相对于20世纪初西方学界提出的 “元数学”、“元逻辑”、“元语言”、“元社会学”、“元伦理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 学”等概念，这里讲的“元问题”有与其相似的地方，但又不相同。“meta”有“在上、在外、在后” “自然在中国文学中的地 - 位及其演替”（03BZW007） 的意思，“meta question”即超越诸多问题之上、隐匿在诸多问题之中的问题，意味着被抽象化、 形式化、逻辑化的最终问题，体现了西方逻辑实证主义、科学主义的学术精神。中国学界将 阶段性成果 - “meta question”译为“元问题”，其中“元”的涵义与“meta”差异颇多。“元”的本义是人的头脑， 是人的生命的根本，进而引申出“首要”、“初始”、“本源”、“至高无上”等意义；包含它的词汇， 如“元气”、“元命”、“元化”多与自然本体、宇宙运演相关。“元”又通“玄”，因此附带了幽远、玄 奥的精神气场。 - 我们这里所说的“元问题”，具有“meta question”的超越性，却不采取后者将问题抽象化、 形式化、逻辑化的倾向，希望赋予这一用语更多汉语言的意味。本文所说的“元问题”之“元”也 就不同于为后现代哲学家所诟病的“元叙事”（宏大叙事）之“元”，而是指一种初始的、本源的、 宏阔的存在，其在时间上先于其他所有问题，在空间上笼罩其他所有问题，是它们的根本，决 31 文艺研究2011 年第2 期 定它们的性质与得失。 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就是“人与自然”的问题。人类如何对待这一问题，不但决定了人类社 会的性质，也决定了人类的生存状况，甚至还决定了人类在某一时期的精神状况。遗憾的是， 人们对这一性命攸关的元问题，长期以来或置若罔闻，或做出片面的、错误的回应。如今的种 种危机，差不多总能追溯到这个元问题上，我们不能不对它重新加以审视。 六十多年前，金岳霖到了美国，面对高度发达的工业社会，面对极端崇尚科学技术的学术 论坛，面对一个处处张扬人权、人道的自由世界，他志在“介绍中国思想”，而且选定了“论自然 和人”这一课题，可见用心之深、用意之切。金岳霖从人对待自然的态度这个角度，区分了西方 式的英雄人生观与东方式的圣人人生观。从古希腊神话时代或圣经时代起，英雄人生观在西 方世界里一直占居统治地位，其基本原则是人类中心、个人中心。它使西方社会在政治、经济、 军事方面创造出辉煌的成就，同时也表现出极大的破坏性，人对“自然的主宰”已达极致，“客 体自然”消失殆尽，现代人几乎完全生活在“人造环境”的囚笼里。圣人人生观是素朴的，却又 有超越性。拥有圣人人生观的人不但摆脱了自我中心，也摆脱了人类中心，重新与天地合契， 与自然和谐。他们可能拥有权力，却不滥用权力；拥有财富，却不滥用财富；拥有知识，但不滥 用知识；拥有智慧，也不滥用智慧。他们平和地对待自己的命运，追求心灵的宁静、洁净，社会 的安定、和谐。他们的生活可能是清贫的，但并不缺乏幸福与诗意。其心灵境界虽然超出了一 般人，看上去又完全是平凡、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