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时代作者贾建盟.doc

珍贵的时代 我1971年12月31日出生，小时候虽然能吃饱饭了，但那仍是一个什么都珍贵的时代，那也是一个吃什么都香的时代。 最香的应是用勺子摊的鸡蛋。自家养的鸡，下的蛋格外香。因为金贵，轻易吃不上。偶尔给孩子解解馋，就在灶膛口点一把火，盛饭的勺子放在火上，勺子红了热了，往里面抹一点荤油，待勺子底的油冒起热气，放进一个珍贵的鸡蛋，“滋拉——”一声，满屋子都是香味呀。 还有一种美食就是村边水坑里的鱼，不知什么品种，纯粹野生，个头都很小，那年头，连鱼都缺营养，长不大。到了冬天，自己制作一个捕鱼的工具，用塑料布兜好一个铁盆，塑料布表面割开一个小洞，往盆子里放点馒头渣、碎饼之类的诱饵。用长绳拴好盆子，拎着来到村东的水坑边，我们管这里叫“后头河”，水面结了厚厚的冰，从南到北整个河面都是白的。坡沿上的杜梨树静静地站在那里，枝头摇曳着几串逃脱了孩子们摘吃的小杜梨。得用铁锹或者刨斧戳出一个能放进盆子的冰窟窿，“铿铿”的金属撞击冰面的沉闷回音响起，白色冰屑四溅，当冰屑成堆的时候，水就冒出来了，把窟窿扩大。用手摁住盆沿，倾斜着放进水里，水慢慢的进入塑料布洞，随着水量增加，盆子渐渐沉入水底。绳子头攥在手里，漫长的等待。盆子出水的时候，幸运的话，里面会有一两条瘦瘦的小鱼。欢天喜地的回家，照例是灶膛边点一把火，用勺子煎着吃，那种鲜美味道，即使是过年也不见得有。 有的食物到最后还变成了好玩的游戏玩具。当时小女孩们爱玩一种耍骨头的的游戏，几个人围成一小圈儿，玩具就是猪蹄上的一小把小骨头，那都是过年吃剩下的，也因此这种游戏过年后特别流行。孩子们轮流来，一只手抓起来，抛向空中，然后看能否全接住。有的技艺高的，能做很多巧妙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 男孩们玩的最多的就是“摔元宝”，纸是多么金贵呀！仔细想来，那个年代原来是没有收破烂的。谁们家都没有破烂、废品可卖，什么都是宝。孩子们把用的不能再用的纸，叠成了“元宝”，然后找一个平整的地方，双方或多方，各出一个“元宝”，放在地上，划拳定先后。依次拿起你的“元宝”摔下去，看谁能将别人的“元宝”在地上震翻，被震翻的“元宝”就输给人家了。男孩子们经常手肘之间夹一大摞纸元宝，比看谁的数量多，那是孩子们的财富象征。 最刺激的是秋后的季节，到野外挖老鼠窝。漫长的大秋假，后期的闲暇比较多。背上筐头，扛上铁锹，几个人成群打伙，热热闹闹地出发。走远一些，到离村子最远的地里去。一马平川，庄稼都收完了。这也是田鼠们储存完好吃的的时候，该掏它们的老窝了。村子西边的野地里，人们管这里叫“西跑”，西边很远的意思吧，是我们村四个方位里视野最开阔的，往西能看到太行山脉，狼牙山的山峰非常清晰，晴天好的时候，有人说能看到狼牙山上的纪念塔。往东回看村庄，隐在片片树影中。找洞，挖，一路挖下去。有时，会是一个假洞，没多深就到头了，什么也没有。收获大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有，我们得佩服田鼠的用心良苦。挖到田鼠仓库的时候，那是满满的一洞粮食，分截断的盛装，好像具体而微的拉满食物的列车车厢。玉米、黄豆、花生……全都是剥好的，不带一点儿皮的。当时不多想什么，全都没收，背到自家院里，现在想来，那是田鼠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辛劳啊。有时还会上演惨烈的一幕，正好田鼠们都在家，那就得开始一场杀戮，铁锹们纷纷戳下去，对不起了，谁让你们偷粮食在先呢。 关于鼠的故事，还有一次，是个晴朗的冬日。家里要打开院子里的一个玉米囤，这是用高粱杆串围起来的粮囤，上面盖着防雨雪的塑料布。打开高粱秸秆的围子，里面的玉米棒子散落开来。就在这时，里面的底座里出现了一小撮红的肉乎乎的——一窝小鼠仔儿，他们的家长早跑了。它们是鼠里面的婴儿，嫩嫩的，连毛也还没长，小的让家里的鸡们认为是好吃的虫子，纷纷冲上来，一抢而光，一只大花母鸡吃得脸和眼都红了，太好吃、太兴奋吧。这也算是报仇了，因为一年的麦秋，人们都在地里忙，回来得晚，家里的小鸡就被老鼠祸害了几只，听对门的邻居说，隔着锁着的大门，听到了小鸡恐怖的叫声。 秋后的田野里，会经常看到背着筐头的老人和孩子。这叫拾秋，捡拾那些人们丢落在田间地头的“宝贝”。拾麦穗、拾棉花轻松些，直接能看到，捡呀摘就行了。拾花生、拾山药就麻烦了，得用铁锹在人家已收过的地里再重新挖一遍，有时从低头翻到地尾，才能挖掘出一点收获。有的拾秋人收获颇丰，能在院子里堆成几个小山头，向串门的人炫耀自己的“白得”。有一种拾，叫拾麦茬，就是麦秋割麦子留在地里的麦秸根儿。在人家耕翻过的地里，用“二齿小镐”把麦茬一个一个刨出来，用筐背回家，积少成多，晒干，做饭时烧火特别好。 大人烧火最爱用的是树叶，这也是孩子们喜欢为大人效劳的一件事——串树叶。准备几根长长的铁丝，到了深秋初冬季节，穿梭在村里村外的大树下、树林里，挑选、捡拾那大的、厚的杨树叶子，每个孩子身后都拖着长长的一串串的树叶，哧溜哧溜、哗啦哗啦，像一个一个的大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