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民族研究理论与实践1.PDF

反思民族研究：理论与实践1 对话人：马 戎 北京大学教授 关 凯 《中国民族报》特约记者 关：马老师，我国的主流民族理论受到前苏联民族理论的深刻影响，特别是斯大林关 于民族定义的观点。对这样一个理论传统您怎么看？ 马：在戈尔巴乔夫推行“新思维”之前，斯大林的观点在前苏联民族理论中占据着统 治地位。在列宁逝世后，斯大林关于民族问题的论述成为权威理论，他的民族理论在苏联时 期的理论界一直没有被真正触动过。从苏联时期的国家宣传来看，苏联领导人一直认为苏联 在解决国内民族问题上的做法是十分成功的。1971年，勃日涅列夫宣称“苏维埃民族”诞 生了，苏联的民族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对于这一结论，在苏联学术界还是存在着不同声音 的，有些俄国学者在西方国家发表了一些讨论苏联民族问题的论文，对斯大林的民族理论 和民族政策提出质疑。美国斯坦福大学在1986年出版了一本论文集，书名叫《最后的帝国— —民族问题与苏联的前途》，这本书已经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译成中文出版。这本文集的 一些作者就是来自前苏联，在这本文集里有些论文清楚地指出：如果苏联将来分裂，根子 就在于民族问题。但那时这些作者们还没预料到这种发展趋势会在短期内成为现实。从研究 资料的角度来看，《最后的帝国》这本书对苏联各族之间政治、经济各方面的差距进行了比较 系统的分析，是值得重视的，其中有些论文运用了西方族群理论（ethnicity）来分析苏联 内部的族群差距，书中也提供了一些基础数据，这是在其他资料来源中很难找到的。 苏联解体已经有十几年了，俄罗斯的学者们已经不再面临什么意识形态的禁锢，对斯 大林及其理论提出批评，也已经没有政治障碍了，所以近期可能会出现一批用俄文出版的 研究成果，反思当年苏联解体的原因，反思苏联在30 年代推行的“民族识别”，也反思苏 联在处理民族问题方面的制度设置等等。如果能够把这些研究成果及时系统地介绍过来，相 信能够对我国的民族研究提供很多重 的启示。 关：那么您认为当前我国的民族研究应该关注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呢？ 马：为了更好地理解和分析中国的民族问题，我认为至少需 在四个领域上开展深入 系统的研究，这四个领域就是我们思考和研究当代中国民族问题时，需 作为比较研究对 象的理论与实践的参考系。中国目前存在的民族问题都是从历史发展而来的，表现的形式和 内容又特别复杂，所以我们只是去就事论事地做具体的专题或个案研究，那么就很难把握 住历史的大走向，很难看到事物深层的本质，所以要努力从宏观的角度来思考和把握中国 民族的问题，不能只看几年或几十年的变化，也不能只去研究一两个具体的民族，要能够 高瞻远瞩，高屋建瓴，有全局乃至世界的观念。与此同时，我们还需要参考其他国家走过的 道路，需 在理解具体问题和探讨未来发展趋势时打开我们的眼界，培养一个广阔的思路。 过去形容做学问的眼界和胸怀是“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 们要熟悉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悠久历史，温故而知新，因为地球赤道的长度是四万另七十六 公里，也就是八万华里。“纵横八万里”就是讲要放眼全世界，广取博采其他国家的知识积 累和研究成果。做学问的人，应该有这样的胸怀。 因此，为了拓展我们的知识面，花一些时间和精力，把几个对我们有重要参考价值的 1 本访谈分三次先后刊载于《中国民族报》3 月2 日、3 月9 日、3 月 16 日的第 6-7 版。 1 参考系的情况搞清楚，这实际上是我们思考中国民族问题的知识准备，对我们研究中国当 前的民族问题是大有裨益的。那么，为了研究中国的民族问题，我们需 在哪几个领域进行 知识积累呢？ 首先我们还是需 重新疏理和分析中国的民族史，民族交往史，中华民族各个组成部 分的形成史。汉族、藏族、回族、维吾尔族、彝族、苗族、满族、蒙古族等这些拥有相当人口的群 体，都是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在与周边群体的交往与融合中逐渐形成的，正是这样的历史 事实的累积最后造成了“中国人”。我们需 分析历朝历代的“族”观是如何演变的，即如 何看待其他群体和如何处理与其他群体关系的方法，中原的群体有自己的看法，边疆地区 少数族群首领和民众也有其看法，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也有其看法，之间既有共同之 处，也存在一定差别，从历史进程看大致是一脉相承，但这些看法也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