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炳祥.PDF

本文刊载于《民族研究》2013 年第3 期 再论“主体民族志”① ——民族志范式的转换及其“自明性基础”的探求 朱 炳 祥 民族志的出现已经有了近100 年的历史，但其“自明性基础”并未真正确立。20 世纪20 年代最先出现的民族志因其追问“异文化是什么”而成为本体论意义上的科学 民族志形态，但这种追问因为“描述异文化悖论”而出现“表述危机”。20 世纪70 年 代以后出现的民族志因追问“异文化是怎样被认识的”而成为认识论（知识论）意义 上的后现代民族志范式，但这种追问因为缺乏人类整体目光而不能克服“反思本文化 悖论”。提出“主体民族志”的概念具有探索意义，它以对人类前途的终极关怀为目的， 因而是目的论意义上的民族志范式。主体民族志试图探索民族志在全球化背景下的“自 明性基础”，这种探索将人类学还原为真正“研究人类的科学”，将民族志还原为真正 的“人类志”。 关键词：民族志范式 本体论 知识论 目的论 主体民族志 作者朱炳祥，武汉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人类学研究所所长。地址：武汉市，邮编 430072 自从20 世纪早期民族志出现以后，在近 100 年的变迁中其范式出现了重大转换， 即从科学民族志经由解释人类学民族志的过渡转向了后现代民族志。而在当前的民族 志实验中，“主体民族志”的提出，是探索民族志新的范式及追寻其“自明性基础”的 路径之一。所谓“自明性基础”，指一门学科的本质及其终极目标，它是一门学科从“自 在”转向“自为”、从初创转向成熟的标志。 一、科学民族志：“本体论”意义上的民族志范式 肇始于20 世纪20 年代的民族志被称为科学民族志，这是一种“本体论”意义上 的民族志范式。哲学本体论追问的基本命题是“世界是什么”，科学民族志是将“异文 ① 笔者在《反思与重构：论“主体民族志”》（载《民族研究》2011 年第3 期）一文对“主体民族志” 进行了初步讨论，本文对“主体民族志”的定位及相关问题作进一步探讨。 1 ① 化”作为本体来研究的，其最重要的任务为“描述异文化” ，追问的基本问题是“异 文化是什么”。 功能主义民族志是科学民族志的标本，它要求民族志学者要有一年以上的田野工 作周期，空间上是在小范围的社区中进行研究，在技巧上采取参与观察与深度访谈， 在语言上要求掌握当地语言，在方法运用整体论，这些要点都是为了用“追求事物的 ② 客观、科学的观点” 对异文化进行描述。科学民族志的最重要的创始人马林诺夫斯 基认为，民族志作者在田野工作中通过“村庄的人口普查，录写家谱，画出村落图并 搜集亲属称谓”这些活动，进行“直接观察”，“搜集信息”，“描述事实”，这样，他们 ③ 的“民族志材料才具有无可置疑的科学价值” 。《西太平洋的航海者》就是一部具有 科学民族志著作，作者“关心材料的获得方式”是为了证明他数年生活于特罗布里恩 德岛土著人中间所参与观察与访谈得来的田野材料具有客观性。另一部“长期以来一 直被认为是典范性的民族志著作”的《努尔人》，其作者普里查德“不用假设说话，还 会取笑这个田野工作者。读者相信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绝对不会说得比他知道的要 ④ 多（通常说得比他知道的要少）；他给出的比他承诺的要多。” 这使读者对其客观性 与真实性毫无质疑的余地。 然而，这种追求异文化客观性的民族志被后现代人类学者认为由于两场学术争论 而面临着巨大困境。萨义德 1979 年出版的《东方学》，批评西方人对于异文化的描述 中，修辞学的手法不仅成为西方人统治的一个范例，而且成为加强西方人对非西方人 的统治和支配的手段。潜隐于这种修辞学手段之中的，是对当代阿拉伯人、希腊人、 埃及人或玛雅人的贬低。另一位澳大利亚人类学家德雷克 ·弗里曼 1983 年出版的《玛 格丽特 ·米德和萨摩亚》批评米德对萨摩亚文化的解说只是她传递美国文化信息的努 ⑤ 力。 因此，西方人类学者 “描述异文化”，其实歪曲了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