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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听众的演讲 　　卡尔维诺虽然没有在哈佛诺顿讲座正式开讲，但是他给自己制定的目标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向新千年推荐某种我所珍视的价值”。 　　 　　新千年文学备忘录 　　［意］卡尔维诺著，黄灿然译，译林出版社，2009 　　 　　生活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对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来说，遗憾也许是为哈佛大学诺顿讲座精心准备了讲稿，却没有机会面对听众侃侃而谈了。因为他提前到上帝那里去报到了。虽然哈佛的听众没有亲临现场聆听作家演讲的福分儿，但演讲的印行出版却使更多人有机会去听作家絮叨文学。我想，这就是《新千年文学备忘录》的价值所在。 　　据其妻透露，卡尔维诺很喜欢“备忘录”这个词儿。作家备而不忘，他希望人们在新千年到来时别忘记什么呢？“我愿意利用这些演讲，谈论文学中我所珍视的某些价值、品质和特点。”在一瞥书的目录之后，读者也许会和我一样有点犯愁。卡尔维诺所珍视的不过是“轻”、“快”、“精确”、“形象”和“繁复”。显然，这些话题极为常见，但在卡尔维诺的闲聊中，却不断地迸发出颇有启发性的思想火花。他在谈文学，却把文学提升到思想的层面；他在谈思想，却以讲故事的方式来表达思想。我们可以说出无数喜欢这本书的理由，但最显著的理由也许在于，这本书乃是卡尔维诺有关文学智慧的结晶。所谓的文学智慧，在我看来亦即品评文学所透露出的种种智慧。但它不是“龙头凤尾”一类的写作技巧，亦非“起承转合”的谋篇布局，而是浸润在流淌文字中的关于文学和人生的奇思妙想。记得有流行杂志粗暴地把卡尔维诺与雅诗兰黛化妆品相提并论，我断言，如果读过《新千年文学备忘录》，一定会为上述如此幼稚的言论而汗颜。 　　卡尔维诺的演讲先从“轻”谈起，引用一系列神话故事带着我们慢慢摆脱重量的拖累――人的、天体的、城市的，甚至是故事结构和语言的。中国有句老话“轻如鸿毛”，与那些以重量来判断价值的东西相比，鸿毛大抵没什么价值。可在卡尔维诺笔下，轻却变成一种值得赞赏的可贵价值。卡尔维诺的写作实践也就是在寻找一种轻盈的方式逃离这种生活之重。他特别说到，轻就是改变方法换一个角度来看世界。如果我稍加发挥，那种受制于生活之重的人是刻板僵化的，因为他们的双脚灌满了铅，沉重地囿于现存观念。轻盈者乃智者也，他们以“智力的活跃性和游移性”逃离了重的惩罚。于是，卡尔维诺进入了一种“沉思之轻的东西”的讨论。他用一个身体轻盈的人物形象来说明这种沉思之轻，这或许是西方古典文明中的一个理念：“个人的灵魂只是宇宙的智慧的一部分：任何人只要能够通过智力上的猜想而上升到宇宙性的思考，以此超越个人肉体的死亡。”这个轻盈的形象被卡尔维诺选来用作千年的“吉祥形象”。这形象意味深长。今天，我们被无数“生活中不可避免之重”（昆德拉语）所累赘，从房产家私到职场竞争，从汽车到手机电脑等。越来越多的消费品和生存竞争的物质性之重，把人们变得越来越沉重，很难逃离那个物质丰盈的生活之网。卡尔维诺在这里以一种俏皮的方式揭橥了智慧使人轻盈的超然之道。听起来很有点像老庄的道家学说。所不同的是这种沉思之轻不是指向虚无，而是充满了人生在世的哲理和智慧。鸿毛飘逸不再是无所价值，而是某种哲思的表征。到底不愧是伟大作家，卡尔维诺笔锋一转，沉思之轻的分析又转入了有关文字重量的讨论。说实话，一般人很难想象文字还会有重量。卡尔维诺以作家之敏锐发现，文学中存在着关于语言重量的两种对立倾向：一种是努力把语言变成为一朵云彩那样无重要的元素；另一种则相反，试图赋予语言以重量、密度和具体感。那么，如何达到文字之轻呢？卡尔维诺以其渊博的文学知识，道出了三条路径。其一，轻是与精确和坚定为伍，而不是落入含糊与随意之窠臼；其二，轻往往是对微秒的难以察觉的元素的心理逻辑的描述；其三，通过某种象征性价值的轻盈形象来达到。经作家此番言谈点播，我想读者定有醍醐灌顶之神奇醒悟。带着这种观点再来阅读文学作品，想必会有许多关于文字之轻的新体验。 　　卡尔维诺是个极会讲故事的人，一个会讲故事的人来作演讲，自然迥异于刻板的教书匠。卡尔维诺一点也不隐瞒他的经验，讲述的秘密不仅在于故事的简洁，更在于他那精神的速度和叙述的力量。伽利略说：“论述就像追逐”，而读卡尔维诺的演讲也像是一场追逐――思维速度的追逐。每一个点都好似钟表中的齿轮，紧实精确地相互咬合，连续不断地永恒转动，每一声秒针滴答都似步步逼紧的催促，使你不得不跟着它加快思维步伐。上一个镜头中你还光着脚漫步沙滩，享受热带阳光的无私馈赠，指针一动，你玲珑的鞋尖已轻快地踏出机舱，跌进了北国冰雪的怀抱。卡尔维诺从轻转入了快的分析。照他的说法：“快本身是一种价值。”所以讲故事是一种时间的魔法。他飞快地谈论了各种不同的快，从时间紧凑的叙述节奏，到物体移动或动作之快，再到精神速度之快。在他看来，快乃是一种风格和思想。“风格和思想的快，尤其意味着灵活、流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