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作为一种建构文学史的视角——八、九0年 .doc

「鄉土」作為一種文學史理解的視角 ——八、九０年代台灣文學性質的商議 成功大學台灣文學系 簡義明 這論文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澄清、究明當前學界論及「七０年代鄉土文學論戰」和「美麗島事件」之後，台灣文學發展的特色時的若干「定見」與「成見」而寫。 整體而言，前行論者大概是以下列三種方式去敘述八、九０年代台灣文學的趨勢與特色：（一）多元與眾聲喧嘩。（二）新的文學世代以「都市」和「後現代」這兩面旗幟成為引領風潮的文學景緻。（三）從對台灣社會整體賦予關心的「鄉土」轉為狹義的以民族意識為主導的「本土」。我將在第一節中把這些論述撐開，說明這些「定見」的若干問題。 在第二節中，我將提出一個無甚新意的舊詞彙：「鄉土」，但試圖給出一個新解釋，這個關於「鄉土」的新解釋，和過去不同階段的台灣文學史中成為爭議核心的「鄉土」意義，並不相同，因為這二十年來台灣社會的政治經濟條件、特徵與難題，都跟過去有顯著的差異。我會試著說明，用此新的「鄉土」意義，作為一個文學史理解的視角，是有其涵蓋性與合理性的。 第三節則是試圖把若干可以證成我以上觀點的文本與文學現象，稍加介紹與分析，讓一些邊緣文類進入文學史想像的區域，讓一些已經被牢牢釘死的既有解釋，重獲生機。 當然，我提供的這一故事版本，包含我的文學史認識與評價，也是可爭議的。 一、眾聲喧嘩與排除論述 現有的台灣文學史書籍，提到1980年代之後台灣文學的發展特色，大半以「多元」的概念模糊帶過，最主要原因是，研究者無法用一個單純直接、涵蓋性廣的主導詞語去收攏日趨繁複的文學現象。所以下面這種論調，幾乎被一再沿襲： 四０年代末期以來的台灣文學史，經常被人以「斷代」的方式加以劃分，最通常的說法是，四五０年代是反共（或者懷鄉）文學的時期，五０或六０年代是現代主義文學的時期，七０年代是寫實主義（或鄉土）文學，八０年代則被說成是後現代主義或多元化文學的時期。（林燿德、孟樊，1990：7） 海峽兩岸、或統或獨，不管立場再鮮明或對立，談到八０年代這段文學的特色時，倒是默契十足的如是觀之。台灣這邊，從葉石濤的《台灣文學史綱》（1987，此書第七章命名為「八０年代的台灣文學――邁向更自由、寬容、多元化的途徑」）開始，到彭瑞金的《台灣新文學運動四十年》（1991，此書雖未以類似標題敘述，但處理八０年代的文學現象也是只能不斷點名，並說「八０年代新作家分佈的特色――散列而不定型」頁243），或是區域文學史的代表作品之一《彰化縣文學發展史》（1997，此書第五章命名為「八０年代至今――彰化縣文壇多音交響」）皆是依此模式操作。對岸古繼堂《台灣小說發展史》（1992）中之第十編亦是以「多元化的八十年代台灣小說」這樣的方式來理解。 比多元還學術一點的講法是「眾聲喧嘩」。這詞語的原使用者是俄國批評家巴赫汀（Bakhtin）的herteroglossia，本是指小說中一種多聲複調的精神，寓含了對傳統文學中單一音頻的挑戰與解構，是個富積極意義的對話與實踐方式。但在1988年被王德威用進《眾聲喧嘩：三０與八０年代的中國小說》這本書後，這詞彙成為學院內外交相引用的口頭禪，幾乎已經喪失掉它原本的意義，理論的旅行與翻譯本是常態，但精神如此的空虛與不在，倒是少見。 關於喧嘩的極致表現，可以中國大陸學者朱雙一的《近二十年台灣文學流脈――「戰後新世代」文學論》來做為代表，此書心願宏大，欲以「世代」的觀點，將1977年「鄉土文學論戰」以來，各種文類、各種型態的作家整合進全書二十章的複雜系統中。但他所謂「世代」的範圍與特質包含過廣、界定不清，使得很多章節的設計令人吃驚，以第十九章「新世代作家的特色創作」來看，朱雙一讓煽情的汪笨湖、擅寫武俠的郭箏、極其都會的成英姝，和金門的草根作家黃克全同台演出，真是匪夷所思，也顯現分類的無效與無力。這是以特殊視角出發，想要將「眾聲喧嘩」的文學現象一網打盡時的兩難。 晚近兩本以八、九０年代的小說作為主要考察範圍的博士論文，分別是蕭義玲的〈臺灣當代小說的世紀末圖象研究－－以解嚴後十年（1987-1997)為觀察對象〉（1998）和陳明柔的〈典範的更替／消解與台灣八０年代小說的感覺結構〉（1999）。這兩篇論文大抵亦是承接這樣的思考脈絡，再試圖以問題意識跟歸納的方式去繪出他們所把握的文學圖像。蕭義玲在緒論中這樣說著： 相較於五０年代的反共文學、六０年代的現代主義文學、七０年代的鄉土文學，我們已無法對當前小說現象找到一個「總的名稱」以涵蓋小說家們共有的寫作趨向。故面對當代小說眾聲喧嘩的樣貌，論者每每以「多元化」的名稱標定其意義與特色，而依據主題或題材之不同，如政治小說、女性小說、原住民小說、後設小說、同性戀小說、情色小說、都市小說……等等所作的分類準據，便是論者研究當代小說變貌的一重要方向。（1998：1） 引文前半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