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阮天台.DOC

從誤入到導入： 〈劉阮天台〉雜劇主題的新變 陳偉強 香港浸會大學中文系 內容提要 本文探討劉晨﹑阮肇誤入桃源這個文學題材﹐在明初王子一所撰雜劇〈劉晨阮肇誤入天台〉中的「道化」特質。其中的「大團圓」結局是本劇的一個創新。 劉﹑阮誤入桃源的「大團圓」結局﹐除了故事改編的歷史進程﹐與文學體裁的轉變也有著莫大的關係。據劉義慶（403–444） 正文 劉晨、阮肇誤入桃源的故事最早見於南朝劉義慶（403–444）（metaphor of purpose） 本論文據此文學現象集中探討劉﹑阮故事的戲劇化（dramatized） 所蘊含的時代精神﹑寓意和藝術技巧。從而考察這個文學主題在元雜劇中特有的文化背景文學載體﹐對此一傳統文學主題所賦予的新的藝術生命﹐作一粗淺探索。 一﹑誤入桃源故事的嬗遞 劉、阮故事的最早記載，已帶有原始民間宗教色彩。從故事中仙女以「宿福所牽」作口實，強留二人這一點可以看出佛教因緣觀在故事中的反映。 其後發展染有所謂道教的色彩，也仍不出民間信仰的範疇。以下先將《幽明錄》中劉、阮故事迻錄： 漢明帝永平五年，剡縣劉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皮，迷不得返，經十三日，糧食乏盡，飢餒殆死。遙望山上有一桃樹，大有子實，而絕巖邃澗，永無登路。攀援藤葛，乃得至上。各噉數枚，而飢止體充。復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見蕪菁葉從山腹流出，甚鮮新，復一杯流出，有胡麻飯糝，相謂曰：「此知去人徑不遠。」便共沒水，逆流二三里，得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子，姿質妙絕，見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劉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來。」晨肇既不識之，緣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舊，乃相見忻喜。問：「來何晚邪？」因邀還家。其家銅瓦屋，南壁及東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絳羅帳，帳角懸鈴，金銀交錯床頭各有十侍婢敕云：「劉阮二郎，經涉山岨，向雖得瓊實，猶尚虛弊，可速作食。」食胡麻飯、山羊脯、牛肉甚甘美。食畢行酒，有一群女來，各持五三桃子，笑而言：「賀汝來。」酒酣作樂，劉阮忻怖交并。至暮、令各就一帳宿，女往就之，言聲清婉，令人忘憂。十日後欲求還去，女云：「君已來是，宿福所牽，何復欲還邪？」遂停半年。氣候草木是春時，百鳥啼鳴，更懷悲思，求歸甚苦。女曰：「罪牽君當可如何？」遂呼前來女子有三四十人，集會奏樂，共送劉阮，指示還路。既出，親舊零落，邑屋改異，無復相識。問訊得七世孫，傳聞上世入山，迷不得歸。至晉太元八年，忽復去，不知何所。 （） 這些作品多寫女冠相思，借劉阮遇仙，比喻當時士子和他的情人的愛情故事。此外也有用以作政治諷刺。 到了元明時期，劉阮故事又有進一步發展。元代趙道一《歷世真仙體道通鑑》所載劉阮故事，以「劉晨」為條目名﹐把「仙」的角色從天台山二女轉至劉阮二人身上， 但其故事結尾，基本上依循傳統，即以「竟失二公」告終。王子一的〈悞〉劇創新之處，董康（1867年） 劇中關目，與諸書所載，亦無甚異。惟二女乃紫霄玉女謫降，與劉阮有宿緣。玉帝勅太白金星，指引入桃源洞。後歸而復往，遂至迷路。復待星官引回仙境，行滿功成，同赴蓬萊。此則作者增飾。 對這些增飾之處，董氏並沒有探索其重要意義及其藝術特點。 以下就此展開論述。 二﹑從採榖皮到採藥成仙 〈悞〉劇在《幽明錄》故事的基礎上，加以損益改寫。這些改動，除了為適應演出需要之外，更重要的是切合時代和主題的表達﹐也就是度脫劇這種時代產物對傳統題材的吸收和催化作用的體現。從現存資料看，劉、阮故事在元代至少出現過四種劇本，現在只能見到的只有馬致遠所作第四折最末一支曲子〈雙調·尾〉。 元代特殊的社會背景和歷史背景，引起曲家們對傳統題材的重新思考和改作的意欲。從這一時代風尚考究，參以劇本內容的改編，曲家的創作動機即瞭然可見。 王子一雖是元明時期雜劇家，其〈悞〉劇也能反映元代知識分子對時局的態度。對於時間跨度的處理，王子一從《幽明錄》故事的人間七世（310年）劇中正末劉晨唱辭道出知識份子對現實的不滿﹐不會是無的放矢。試看劉晨對虎狼當道之世，士人的憂患﹑退隱心理的描述： ［混江龍］……上書北闕，待漏東華，棘闈射策，薇省宣麻，捐軀為國，戮力忘家，怕斬身鋼劍，碎腦金瓜。羨歸湖范蠡，噀酒栾巴，嘆鵾鵬掩翅，狼虎磨牙。（）（） 這些世態描寫固然有其時代意義﹐在劉阮入道這個主題的表述上﹐為造就戲劇要素之一的「磨難」(pathos) 起著重要的作用。這一點將在下文展開論述。 從前代「誤入」的主題轉至「導入」主題，王子一對傳統題材所作的重大的改動﹐主要為元代度脫劇這個文學體裁所規限。改動的關鍵在於改變全知敍述者（omniscient narrator）的「知」，以之統攝故事的發展。於是故事的「必然性」也就體現了劇作家的主觀願望。《幽明錄》以後的同題材作品中所作的修改，純為故事的神仙道化的「必然性」服務。 首先看看劉、阮角色的衍變。據《幽明錄》所記，二人入山所採的是「榖皮」，又稱作「楮」，是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