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思乡心态的社会成因 - 天府新论.pdf

·文化研究· 天府新论2002年第l期 中国古代思乡心态的社会成因 王 立 [摘要】安土重迁观念形成，表面上缘于地理文化因素，实质上则是宗法制人伦关系的一种特殊 表现，反映出偏重社会伦理的民族心态与价值取向。乡思乡情既有积极作用，也免不了带来多方面消 极作用。 【关键词】思乡；文化模式；心态；传统 【中图分类号】11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633(2002)001—073—04 [作者】辽宁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学博士，辽宁大连116029 【一J 乡情乡恋，是中国古人恒久而美丽的情怀与惯常心态；在中国古代的文人 文学中，思乡之情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而由于这一心态的稳定性与强烈性，尤其在古 代的抒情文学中，时时作为文人深衷隐曲的外现，而流溢纸外，成为中国古人人性几乎 不可或缺的艺术表征。只是我们在溯及这一心态的发生时，往往较多注意到其受到的伦 理影响，而对于其传统形成的其他原因省察不足。本文仅就这一方面，略谈粗浅的体 会。 当代美学认为：“感情的爆发可能表现为一种特征，但它绝非原始的反应。心理分 析法完全证明：表面看来最富自发性的行为，当它们进行显示时，它们是历史的结果。 只是因为这些行为来自这里，所以它们才能提供关于自我的情况。”【1’思乡主体虽遭际各 异，自我感觉有程度、侧重不同与久暂之分，但总归是在一个共同文化传统之下的。 《汉书·元帝纪》有语：“安±重(唐颜师古注：重，难也)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 人情所愿也”；崔窘《政论》言：“小人之情，安土重迁，宁就饥馁，无适乐土之虑”； 王符《潜夫论·实边》称：“夫士(安土)重迁，恋慕坟墓，贤不肖之所同也。”扬雄 《连珠》也认为：“安土乐业，民之乐也。”可见，这“安土”，可谓一语破的，说明了中 国古人对于故土的依恋，点出了思乡文化心理成因。 山隔海阻的地理环境，小农经济为主的生产方式，决定了思乡情愫作免农业社会、 大陆文化的必然产物及其广阔的民俗背景。古代中国有效行使政治权力的“政治疆域”， 是大陆的中原地区，其西、北、南有青藏高原、燕山、太行山、巴山、武夷山等等隔 断，而东面与东南的大海，更促使了封闭心理形成：一是东面多岛屿，不可能对大陆构 成威胁；二是黄海东海风力太强而离岸稍远就缺少停泊之处；三是宜建良港的仅山东、 辽东两半岛与东南沿海，而山东半岛虽接近中原却为泰山山地所阻，较为孤立，辽东半 岛与东南沿海均远离中原，余者则多沙滩，不利航行，还容易构成阻塞区域心】。所以沿 73 海在古代多为偏远地区，构不成与中原争胜的资源与景观。而外在大的地理条件也限制 了交通工具的发展创新，延缓了人们远途跋涉能力的延伸。况且宗族据一方乐土，而居 住的生活方式使远古而来的对土地、故土的依赖感更加经久留存。而事实上，上述地 区，也是中国文人文学产生和持久发展的基本疆域，于是，思乡心态也就不能不作为中 国传统文学中的重要主题之一。 这里，对土地、家的概念，也不应按今天的观念去狭隘地理解。须知，“对于最原 始的人来说，家的基本概念，不是可蔽风雨和遮盖家庭过夜的较长久的或临时性的建 筑，而是部落的土地整体”，“单个家庭建立过夜住所那一小块地方是无关紧要的，土地 才是他们的家”(3】。而思乡与恋土，在中国古代也是常常相提并论的。陆机《怀土赋序》 自言：“余去家渐久，怀土弥笃。方思之殷，何物不感?曲街委巷，罔不与咏，水泉草 木，咸足悲焉。”这种思乡以致于见什么亲什么的感受，不是仅仅用所谓“移情”的美 学原理能圆满解释的，内中似不无原始心态遗存，即故土崇拜情结。《太平御览》卷三 十七载有《淮南万毕术》称：“取灶前三寸方半寸，取中土，持之远出，令人不思故 乡。”类似的民俗风习和信仰至今在有些地区仍顽强地保存着。国外的学者的研究表明， 原始思维对故土的依恋有某种整体性和历史因素： 北阿兰达人依恋家乡土地至深。他总是满怀深情和敬意地谈起自己的“出生 地”。今天，当他提到一处祖先的住地，有时是无意地，被在本集团领土上的白人 侵夺者亵渎时，不禁泪充满面……。家因之爱，对家园的思恋常常也是反复出现于 图腾祖先神话中的重要主题。山、河、泉、水塘，对于他(土著)来说，不只是引 起兴味的或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