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场没有目击者的驴嘴官司.docVIP

一场没有目击者的驴嘴官司 一 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仔细回忆起来，还感到有些味道，因为它能反映出那个年代农民的真诚与昧心，法律的公正与偏颇；以及两者各自之间的矛盾纠纷。 时年之月下旬，一场淋漓的透雨过后，北方大地上泛起植物暴长的浓香和牛马粪便的骤熏，年轻的姑娘们都不时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往自己家的地里跑，因为此时正是玉米封垄大豆培根的最佳时节。庄家长势一天一个样。玉米的叶子由黄绿变成墨绿，大豆的叶子由淡黄变成黑黄。农民高兴极了。 “老头”，我的姑娘女婿张山说——张山总是这样叫我，因为我们经常在一起干活，“今天晚上把犁套备好，明天早晨早点把牲口放好，不等别人知晓我们就抢先封出垧八的……” 这是分田到户的第一个仲夏，农民见了土地就像见了爹娘，不光我们一家这样，其他人家也是照样如此。但是那时生产工具很笨重，屯子里没有一台四轮车，也没有一台能够根据庄家长势高矮随时调节升降的拖拉机，家家户户都是以畜拉铁犁耕作为主。尤其我们家更是那样，不但犁套翻新，而且草料更是不足，从打种地到趟地，全靠夜牧为主。当时农民们流传着这样一首歌：“夜马好放困难挨，晌午还受暴日晒。啥时能把马卖掉，带轱轳的东西开进来。” 我们家共养三头耕畜，两匹黄色骟马和一头阉去睾丸的红色骡子，两匹骟马从打种地开始一直是抱紧套股拉着犁杖，因为他每到地头地脑，拐弯抹角，从不踩掉一棵田苗，而且在垄上还能随时听从主人吆喝调节脚步的快慢，——这也许是鞭打快牛的仗义偏见。而骡子调皮捣蛋，不听使唤，一累大了就撒欢尥蹶，或者故意菜苗然后骟马身上爬，因此骡子只能打短拉车或是因骟马生病充当缺席候补。因此张山又说：“明天放时，要让骟马多吃点草，骡子少偏护他。明天尽早早点……” “是的”我说，“除非夜里转向走不回来。” 我们家一共中两垧黄豆四垧玉米，当时玉米的高度已经搭到马的肚皮，如果连叶子都竖起来比耕马还要高出半尺。真是势在必行岌岌可危。我只好按照姑爷的口令准时出发。当时农民中间还流传着这样一首俗歌：“爷俩趟地老吊牵，鞭头前面没长眼。要是骡子踩掉苗，不打骡子打爹脸。”虽然是过去，现在在我心里也留有余悸。因为哪个年代不是年轻人说了算吗？殊没见过他儿子开拖拉机在前面跑，他爹敲着点葫芦在车后面撵，简直是累爹呢！ 屯子里的公驴刚报过一更我就从土筑的院子里悄悄地牵着三头牲口，沿着屯头的泥泞小路，荡着路间长高的蒿草，向屯西的自然牧场走去。牧场是大伙供方的地方，要来晚了，恐怕牲口就要多啃些脏草。 夜很静谧，牧场上没有蛙声，没有蝼鸣，只有一团拦路的蚊子用低音的歌曲和沙哑的锣声迎接我们。时而突然有一只宿鸟从脚下惊飞，这样或许把人悚然吓了一跳，身上爬起一层冷性的鸡皮疙瘩。 按照惯例，我把两匹黄色骟马搭下缰绳，让它随便找草去吃；由于骡子淘气，常常跑到骟马跟前去啃痒痒或者骡子吃草很快，吃饱了肚子就绕着骟马去跑圈圈，使得骟马吃不好草。根据牲口的不同个性，我便把骡子用它的缰绳绊住了两只前腿。使他只能低头吃草，跪肢滕行，挪动蹄子，双腿蹦着向前蹈步。 夜色越来越深，神兽只能看见手形，这也许是天明前的回光返照，也许是夜阑前的黑暗将近，我看是马的存在光靠视力是不够的，须凭着夜牧人的经验得出马的所有位置。譬如马因为躲避草丛里的蚊虫的叮咬，便主动拖着缰绳进了水泡，这时你可脱下鞋子当成枕头或者将身子倚在水泡边上的土包上进行小憩，当你睁开眼睛往水泡里一望，发白的是水发黑的是马，感觉非常分明。同时，水泡里没有蚊子，而且马是用蹄践水和尾巴左右抽打就能把少数蚊子赶走。与其更有好处，你还能从用嘴薅着水里的芦苇的吱吱声用听觉确定马的存在位置。但是，光靠这点经验还是不够的，譬如马要是在黑夜里走远了，或者马的身子被芦苇或苇塘拦住了视线怎么？这时你不要慌张，静下神来仔细谛听，第一从地平线上能侧身听到马前进时蹄子采地的脚步声，第二当马一旦走出水泡会惊飞草丛里做巢宿鸟，这种鸟又可爱又烦人，它便在马的上空拍打着翅膀，发出“这啦、这啦”的报警叫声，——因为马侵占了它的领地。这时夜牧人可以按照它的报警信号确定马的具体位置和方向…… 二 在这恬静的时而有鸟叫失鸣的充满夜意的天幕下，我蜷着身子枕着鞋底在水边上睡着了。 突然，从远处也就是从我牵马走来的旧路上传来类似动物的“突突”打鼻声，把我从梦中竟然惊醒。我立时站起身揉一下眼睛，在漆黑而又朦胧的夜色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以为是我自己的牲口，然而不是；我自己的牲口都一个不缺的在水边吃草。可是那怪物却向我越走越近，并且听到怪物蹄子采地地啪啪声。再仔细看去，只见这物黑黝黝的毛色，七尺多长的身子，四根铁柱般的大腿，二尺多长的脑袋上长着两个立着向上的大耳朵，脖子上带着一根五米多长的长绳子在地上拖着，若说它像马不是马，若说它像骡不是骡，似像传说中的那种含冤未明的吊死鬼。 怪物踏步来到我跟前，它首先抬头向我的两匹骟马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