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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语文》2010 年第 1 期 从地理视时还原历史真时∗ 潘 悟 云 [提要]本文讨论历史的真时音变在各亲属语言中的地理视时分布，以及自然音变、 音变链、音变链类型等概念。并以“四”、“夜”、“田”等为例，讨论/l/型音变链和 与之相关的自然音变规则，以及从地理视时还原历史真时的方法。 语言的历史研究，其目标是要重建历史上的真时（real time ）变化。但是，历史传留下 来的反映真时变化的文献总是有缺陷的。特别是汉字，因为其不表音性，它的古代读音都要 有待研究，当然无法提供真时音变的消息。大多数的东亚语言则缺乏古代文献的材料。这些 都会严重制约东亚语言的历史研究。 Labov （1994：45 ）提出了一种用视时（apparent time ）来逼近真时的方法。所谓视时， 就是一个词的读音在不同年龄段的变体。一个人的语音系统一旦形成以后，通常会比较稳定， 受其他人的影响比较小。如果对一组同年龄的人进行录音，同时取其声学数据的平均值，可 以消除个别发音人的语音异常影响。假设把语音系统形成的时间定在 20 岁前后，并且以 2009 年作为观察点，那么 1929 年出生的老人的语音就能近似地反 1949 年前后这个语言社团的 语音面貌。我们分别按五年取一个年龄段，各个年龄的语音能近似对应各个年代的语音面貌， 视时图上各个年龄的语音变化，就能近似地反映真时的语音变化。（见图1） 图 1 视时的“视”是视角（apparent angle ）的意思，视时就是从共时的视角来观看真时，是 真时变化在共时平面上的投影。金工师傅从机械三视图能够还原一个机械部件的全貌，如果 ∗ 本文所用的民族语材料，除注明出处以外，来自：黄布凡主编：《藏缅语族语言词汇》，中央民族学 院出版社，1992 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汉藏语同源词数据库检索系统”。文中汉语的 上古与中古拟音见潘悟云（2000 ）。 3 从地理视时还原历史真时 我们选取合适的音变视时图，同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还原音变的真时面貌。有不同的视角， 就有不同的视图。Labov 所讨论的那种视时是真时音变在年龄维度上的投影，用作历史研究 显然有两处局限。第一，空间跨度太小，只限于同一个语言社团。第二，时间跨度太小，通 常不会超过一百年。本文则提出另一种音变的视时图——地理视时图，用来研究大片语言 （方 言）的历史音变。 下图三种有亲缘关系的语言 L1、L2、L3 ，某个词在这三种方言中分别读作 p1 、p2 、p3 ： 图 2 有亲缘关系的语言，通常经历了相同的历史音变。历史的真时变化虽然已经不知道了， 但是可以把这三种语言的现代读音看作是真时音变在地理空间的投影。因为分化的时间不一 样，以及音变的速度不一样，一组亲属语言在某个时间会处于不同的音变阶段。L1 的音变速 度最慢，还停留在 p1 的阶段，L3 变化最快，已经变作 p3 了。所以，我们可以把地理视时的 p1p2p3 近似地看作是历史的真时音变。 图 1 中，年龄视时是一个时间序列。但图 2 地理视时中的 p1 、p2 、p3 并不直接反映时间 的先后，我们无从知道 p1 的读音比起 p3 来更古老。那么，我们根据什么把图 2 三种语言的 现代读音按历史变化的次序排成序列 p1 、p2 、p3 呢？主要的根据就是自然音变（natural process ）。 对音变进程造成影响的最重要因素，是人类的发音器官与听觉器官，人们发一个音的时 候，各个发音器官会协同参加，它们之间会互相影响。这种互相影响会引起语音的变化。此 外，当一个音传送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在某些情况下，听话人往往会把它听成另一个音， 这也会造成音变。所以，许多音变是可以从人类的发音器官与听觉器官得到解释的。这些 变的、可以用发音与感知的原因加以解释的音变，叫做自然音变。 人类的发音和听觉器官古今差异不大，古今发生的自然音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