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景仁的咏史诗看他的内心世界-新亚论丛.PDF

176 新亞論叢二零一三年總第十四期　從黃景仁的詠史詩看他的內心世界 從黃景仁的詠史詩看他的內心世界 程光敏 香港樹仁大學 一、前言 黃景仁是乾隆年間名噪一時的詩人，但在《清史稿》中，只在趙翼之後對他有一點點的附記，佔了與他 詩歌成就絕不相稱的小小一角。 《清史稿列傳二七二．文苑二》： 「趙翼……其同里學人後於翼而知名者，有洪亮吉、孫星衍、趙懷玉、黃景仁、楊倫、呂星垣、 徐書受，號為『毗陵七子』。亮吉、星衍、懷玉自有傳。景仁，字仲則，武進人。九歲應學使者試， 臨試猶蒙被索句。後以母老客遊四方，覓升斗為養。朱筠督學安徽，招入幕。上巳修禊，賦詩太 白樓。景仁年最少，著白袷立日影中，頃刻成數百言，坐客咸輟筆。時士子試當塗，聞使者高會， 畢集樓下，咸從奚童乞白袷少年詩競寫，名大噪。嘗自恨其詩無幽、并豪士氣，遂遊京師。高宗 四十一年東巡，召試二等。武英殿書簽，例得主簿。陝西巡撫畢沅奇其才，厚貲之，援例為縣丞， 銓有日矣，為債家所迫，抱病逾太行，道卒。亮吉持其喪歸，年三十五。著兩當軒集。子乙生， 通鄭氏禮，善書，早卒。」 此外，《清史列傳》和《清代七百名人傳》所載，也跟這段記載差不多，都在強調他的才華與貧病。 黃景仁一生，詩名甚籍，但求仕之途，卻不平坦。當代之達官貴人，愛其才者甚多，而願意提攜者，卻 寥寥可數。在當時對黃景仁最為欣賞的，畢沅是其中一個，但畢沅對黃景仁的幫助，止於贈金；另一個翁方 綱，聲稱黃景仁對其執禮甚殷，但翁並沒有像對凌廷堪般多方指點、提攜；究其原因，跟黃景仁的高傲性格 大有關係。黃景仁在少年求學時期，已自負不凡。左輔《黃縣丞狀》： 「……然狂傲少諧，獨與詩人曹以南交，餘不通一語。」 王昶《黃仲則墓誌銘》： 「……風儀玉立，儔人爭慕與交，仲則或上視不顧，於是見者指以為狂。……居半歲，與同事者不合， 徑出使院，質衣買輕舟，訪秀水鄭編修虎文於徽州，其標格固可想見也。」 若說他的狂傲只是少年自負，那麼，頂多是開罪儕輩而已，但他在入都後對一般達官貴人的高傲，著實 為他的前途加上一道障礙： 王昶《黃仲則墓誌銘》： 「都中士大夫如翁學士方綱、紀學士昀、溫舍人汝适、潘舍人有為、李主事威、馮庶常敏昌，皆奇仲則， 仲則亦願與定交，比貴人招之，拒不往也，余因以益奇仲則云。」雖說他願意與翁方綱、紀昀、溫汝适、 潘有為、李威、馮敏昌等定交，但從他的詩作可以知道，他只視之為泛泛之交，很可是黃景仁在無可 奈何之下希望他們伸出援手，才與他們保持著一段疏離的朋友關係吧！ 在友儕方面，與黃景仁少年相識而且最能相知的，首推洪稚存，黃景仁在山西病殁，身後蕭條，也賴洪 稚存料理後事。洪稚存在《出關與畢侍郎箋》中云：「此君平生，與亮吉雅故，惟持論不同，嘗戲謂亮吉 曰：『他日余不幸早死，集經君訂定，必乖余之旨趣矣！』」所以，我推測洪、黃兩人雖屬生死之交，但黃 之觀點，與洪有著頗大分岐。黃之另一好友，是被視為「狂士」的汪中，觀其友足以知其人，黃在友儕中之 人際關係，亦可想見。除洪、汪兩人之外，黃景仁似乎再沒幾個談得來的朋友，再加上他長年漂泊，自傷不 遇，他的寂寞，可想而知。 詩人滿腹牢騷，無處傾訴，自然發之於詩，而古人古事，往往成為作者抑鬱之所寄。黃景仁雖不至於汲 汲求仕，但他對自己是有期盼的；他仰慕古賢豪俠，可見他希望能有一番作為；到他經歷不止一次的希望幻 滅，他便只有消極的自我開解，想到追隨古代隱逸之士，過點清靜恬退的生活；但更多的詩歌，是表現他對 新亞論叢二零一三年總第十四期　從黃景仁的詠史詩看他的內心世界 177 古代懷才不遇者或失敗者的同情，以抒胸中憤懣。本文將集中討論《兩當軒集》中的詠史詩如何反映出黃景 仁複雜的內心世界。 二、建功疆埸 生於乾隆盛世，作為知識分子，當然希望有一番作為，黃景仁亦不例外；從他的詩作中，可見他的積極 進取精神： 《池陽杜牧祠》 登徒好色馬卿消，黃絹清歌響未遙。我讀先生燕將錄，鬢絲禪榻太無聊。 他欣賞杜牧的文學才華，但寧取杜牧像《燕將錄》般意氣豪邁的文章，而批評杜詩中「今日鬢絲禪榻 畔，茶煙輕颺落花風」的心態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