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禽鸟皆能言’–论唐宋诗中的代物立言之体物-淡江大学机构典藏.pdfVIP

「一切禽鳥皆能言」–論唐宋詩中的代物立言 之體物想像 普義南 淡江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提 要 在中國文化精神中，人與自然的關係是融洽和諧的，自然是文人們探究宇宙、 理解人生、認識自我的對象，也是他們思維模式、理想建構、創造靈感的啟導物。 自然作為吟詠之客體，可分為無意識的山川植物或有意識的飛禽走獸，飛禽走獸 本不能人言，但在詩歌之中卻不乏代物立言的表現手法，利用對面著筆，或徵引 或設想鳥獸之言，使得吟詠者與吟詠對象在作品中產生對話關係，此主客體的互 涉，亦是人對自然的想像置入。本文即擬以唐宋時期代物立言的詠物（飛禽走獸） 詩歌作品為研究對象，探討其寓言體與詠物傳統的關聯，以及代言書寫的表現張 力，進而揭示唐宋詩歌寫物體物中所寄寓之生態觀與文化底蘊。 關鍵詞：寓言詩 詠物詩 代言 敘事理論 生態觀 1 「一切禽鳥皆能言」–論唐宋詩中的代物立言 之體物想像 普義南1 一、前言 宋人晁沖之在〈送一上人還滁州琅琊山〉詩中有云「無邊草木悉妙藥，一切 2 禽鳥皆能言」 ，但僅是以「大塊假我以文章」的思路，回覆上人法一的問作詩 心法，意即草木、禽鳥皆可做為詩材，為詩人所驅使，並不代表禽鳥真能言人所 言，說出「人話」。但進一步來看，詩作為抒情主體的外現，難道不行化不可能 為可能，讓人以外的生物或非生物，成為詩中的敘事者？如漢樂府〈枯魚過河 泣〉： 枯魚過河泣，何時悔復及？作書與魴鱮，相教慎出入。3 一隻死去的魚可以哭泣、可以追悔，甚至還可以寫信魴、鱮其他魚類，警告牠們 勿重蹈覆轍，無怪沈德潛評曰「漢人每有此種奇想」。「奇想」正是詩歌生命力的 展現，黃永武曾言： 詩是語文中最洗煉最美的精華，將日常語言提煉成散文，已經如沙中撿 金，而詩則更需洗盡陳腔濫調，才能創造雋句與詩境。詩人應該運用他敏 銳的感受力與覺察力，致力於語言與想像的新生，使許多舊陳而缺乏朝氣 的日常語言所不能表現的事物形象，用新鮮的語言寫出來，使讀者在意外 的驚愕中，享受詩的快感。 4 「奇想」可以透過語言形式特殊組合，如杜甫「香稻啄餘鸚鵡粒」（〈秋興〉八首 之八）的倒裝；也可以透過出人意表的聯想，如李賀 「羲和敲日玻璃聲」（〈秦王 飲酒〉）的曲喻；也可以像〈枯魚過河泣〉在題材與敘事手法，讓讀者感到不可 思議的「驚愕」。 在中國文化精神中，人與自然的關係是融洽和諧的，自然是文人們探究宇 宙、理解人生、認識自我的對象，也是他們思維模式、理想建構、創造靈感的啟 導物。自然作為吟詠之客體，可分為無意識的山川植物或有意識的飛禽走獸，飛 1 筆者為淡江大學中國文學學系助理教授。 2 〔宋〕晁沖之：《晁具茨先生詩集》（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 ，1988.2 ），江蘇古籍出版社景印 阮元《宛委別藏》本 ，卷3 ，頁7 。 3 〔清〕沈德潛著、王莼父箋注：《古詩源箋注》（台北：華正書局，1978.9 ），頁104 。 4 黃永武〈「反常合道」與詩趣〉，《中國詩學–設計篇》（台北：巨流圖書公司，1978.6 ），頁249-250 。 2 禽走獸本不能人言，但在寓言詩、詠物詩之中卻不乏代物立言的表現手法，利用 對面著筆，或徵引或設想鳥獸之言，使得吟詠者與吟詠對象在作品中產生對話關 係，此主客體的互涉，亦是人對自然的想像置入。最早鳥獸在文學中以人言方式 發聲，除了《詩經．豳風．鴟鴞》以及漢樂府〈枯魚過河泣〉、〈雙白鵠〉外，大 多集中在諸子寓言、史傳寓言中，很少用在語言較為精練的詩歌中，正如黃瑞雲 所說： 就語言形式而論，寓言有散文體寓言和詩體寓言。西方有專門的寓言詩 人、寓言詩集，而中國古代只是詩人偶爾也寫寓言詩，卻沒有專門的寓言 詩人，自然也就沒有寓言詩集。而且中國古代的寓言詩往往缺乏足夠的情 節（即使有也就是比較概略的、簡略的），很少有角色的對話。 5 寓言就是有寓意的故事，我們會把寓言與鳥獸說人言的表達方式結合，詩中鳥獸 說人言，定然存在某一事件或情節，兼有不得不藉物立言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