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史讲义1-29.doc

第01讲 新文化运动中的文学革命 引言 本讲的主要内容是介绍中国现代文学的开端——1917年开始的“文学革命”。文学革命的目标即是确立一种区别于中国传统的文学范式。这种现代文学范式不仅能够更符合现代人的阅读习惯，而且在思维上也要符合现代中国的现代性思想吁求。换句话说，这种文学范式一定是与西方文学接轨的，因为中国当时的思想界的主潮就是引进西方的文化理性。同时，这种文学范式还能够恢复我们民族国家的尊严以及中国人的尊严。因此，在这个过程中，文学革命首先以文学思潮运动的面孔出现，中国传统的文学观念，例如贵族文学的浮华、山林文学的清高、庙堂文学的载道、大众文学的三纲五常思想等，因为携带着传统文化的非人因素而遭到批判和攻击。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说中国古代文学就没有值得借鉴的资源，屈原的不屈不挠、《孔雀东南飞》的爱情力量、李白追求自由的精神、杜甫的“穷年忧黎元”、晚明的“性灵追求”、《红楼梦》的青春悲剧等，都是“文学革命”内在的精神力量。此外，“文学革命”也继承了晚清文学的现代性成果，并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内部酝酿而生的。 一、文学革命的先声 1.近代的语言革新 首先是音标文字运动。晚清有学者提出，“欲为易识文字，非用拼音之法不可。”自洋务运动至维新变法以来，为了向民众普及新思想，便开始了倡导拼音字母，创造一种与汉字并行的书面语言形式。其次是“诗界革命”与“新文体”运动。黄遵宪倡导“诗界革命”主张“我手写我口”，把口语写入传统格律诗中；梁启超开创“新文体”主张“务为平易畅达，时杂以俚语韵语及外国语法”，推广接近口头语言的浅近的文言文。第三是晚清的白话文倡导。裘廷梁就主张要“崇白话而废文言”。而在文学中，白话已经成为作家自觉使用的语言。（包天笑主编的《小说画报》从1917年1月起全部刊登白话小说，实现了陈独秀的夙愿。）“五四”文学革命在“言文一致”旗帜下，否定文言文，确立白话文是中国文学的语言载体，和白话文的倡导是分不开的。 2.晚清文学的现代性追求 晚清文学的现代性追求也为“五四”文学革命提供了思想基础和文体基础。只是这种资源一直没有得到“五四”作家的认可，甚至在我们的文学史的叙述中一直处于压抑状态。正如王德威所说：没有晚清，何来“五四”？ 首先是晚清文学现代性的萌芽。 晚清文学指的是从太平天国到宣统皇帝退位六十年间的中国文学。这一时期内，创作、翻译、出版和阅读空前繁盛，传统文学体制发生巨变，小说一跃成为文学正宗。梁启超倡导新小说之后还出现了《新小说》、《月月小说》、《绣像小说》和《小说林》四大小说杂志。晚清文学的最大特点是华洋混杂、雅俗不分和具有公共想象领域的性质。更引人注目的是，文学实验的冲动一点也不逊于“五四”。例如，《品花宝鉴》触及到了同性恋，《浮生六记》描述了性情自主的向往，《何典》的白话风格和夸张的人间鬼蜮想象等，这些都影响了20世纪作家的浪漫或讽刺风格，而且成为“五四”白话文学的先导。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晚清文学的现代性视域要比我们想象的宽泛得多，甚至比“五四”文学还要宽泛。例如1872年的《花月痕》，一反才子佳人的模式，写出了“才子落魄、佳人蒙尘”的凄艳故事。其中男女主人公以“赴死”的姿态言情说爱，已经是绝对的现代了。而且其中以理想的爱欲代替生理原欲的爱欲和男主人公的畸零者形象，也必然影响了郁达夫等人的颓废诗学。再比如韩邦庆出版于1892年的《海上花列传》对上海都市风貌以及商人妓女生活的描写，可以使“五四”大家相形见绌；曾朴《孽海花》中的赛金花以淫邪之身征服八国联军统帅、扭转国运，从而制造了国体与女体、政治与欲望的女性主义神话；刘鹗《老残游记》一纸风行的时候，正是鲁迅在日本要弃医从文，但是刘鹗此时便已经提出了“清官比贪官更可恨”的文化革新观点；吴研人的《二十年目睹中国之怪现状》以及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在叙事方式和讽刺美学上的创新之处也是“五四”文学中少见的，其中“笑在涕泪飘零的时代”这种小说美学只有在老舍、张天翼和钱钟书的作品中得到接续。在借鉴西方小说技法方面，科幻小说最为突出，吴研人的《新石头记》让贾宝玉穿越时光隧道，比之今天的《大话西游》、《悟空传》等毫不逊色；一些乌托邦小说借鉴“未来完成时”的叙述方法设置世外桃源，通过空间位移来建立理想国度，毫无疑问，都是对古老中国的现状不满所致。 其次是翻译文学的现代性选择。 根据陈平原的统计，从1899年到1911年，仅外国文学的中译本就有615部，其中最受欢迎的是狄更斯、小仲马、雨果和托尔斯泰，而畅销书的前三名则是柯南道尔的侦探小说、赫歌德的情感小说和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这说明，晚清小说的翻译是有选择性的。特别是严复、梁启超和林纾三位翻译家，经过改写和重写，对西方小说进行了情感和意识形态改造，从而制造了不同版本的现代观念。通过翻译文学，中国作家开始和“现代话语”发生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