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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病痛是我的桃花源 杨 键 诗人面对面 2009.08.B 母亲的病痛是我的桃花源 ——杨键访谈 1．你说过，中国人的天堂实际就是自然，就是山 我也是一个城市人，只是对自然情有独钟，我的 水。在城市里的人也许很难真正体会了，你给他们讲 语言也很少生于自然这一母体，而古人语言之清新、 讲吧。 无为、天然，我想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即是它是生于自 然的，王维就是典型，很多诗人的晚年也是如此，陆游、 杨键：我首先要说的就是城市不是故乡，它是临时 郑珍，民国时期的陈曾寿在晚年的时候他们都回到了 的，买来的，有时间性的，且是遗忘的一部分；而故乡就 自己的出处，他们都屈服、臣服于某种力量，所以他们 不同了，它是与生俱来的，终生伴随。在我们这个时代 的诗里都有一种柔性的质地，惟其如此他们才能获得 与生俱来的故乡算是土崩瓦解了。我们的下一代很多 正确的人生观，让自然来变革他们的语言，来发现他 都在一个买下来的环境里生长，一个没有故乡的人又 们的生命、他们的归处，他们在战乱之时的认识—— 如何生长呢？现代诗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故土感，属 国家可以丧失，而自然却永远在那儿。 于无根的写作，而在我们的历史上，那些陶渊明式的中 说到这里，我想起前几天在乡下，在一片破败的 国历代文人队伍，在生命较为重要的阶段回归故土，他 小树林里，农民的房子全被拆除了，马上就要在这里 们的诗里都有故土感也有天地的循环之气；他们有反 立起高楼，地上到处都是碎瓦片、烂树枝，在其中，我 抗的对象，也有生命归属的对象，后一点尤为重要，如 发现了一只石臼，就是过去舂米的东西，估计四五十 此这般找到生命的平衡。 年代机械化尚未普及的时候还在使用，现在报废了， 在我眼里，一株荒草要比一幢几十层高的大楼珍 人们把什么都带走了，唯独剩下这个无用的沉重之物， 贵得多，包括傍晚时分那种田野的气味，那种被放倒的 近三百多斤，我喊了两个捡破烂的阜阳人帮我抬回家 带着镰刀痕迹的油菜秆也要比一个小区珍贵得多。城 中，它没有亮光，没有喧嚣，没有棱角，丧尽浮华，沉思、 市化实际是中国古代文明的敌人，张五常他们认为中 清贫、稳健，本当与天地与麦粒与劳动者共存，它的命 国的出路在城市化，在地位低下的农民转变为城市人， 运同这个时代诗人的命运太像了，这个被异化、机械 我认为中国要是全盘城市化，中国古老文明的最后寄 化、进化论判决了的东西沉默不语、灰色无光，不会讲 身之所也就没了。城市化的过程实际就是丧失故乡、 话，不能失声痛哭，停在我的院子里。明年，我准备用 故土的过程。 它养上几条红鲤鱼或者几株荷花。无论如何，它已无 97 97 98 母亲的病痛是我的桃花源 杨 键 诗人面对面 2009.08.B 法回归它的本意了。本意无法恢复，这正是普遍的命 的指认。 运。 对于我来说，心灵至今还是一个谜，一张白纸，一 个死物，它必须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