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茶道与涩味美学-西南民族大学学报.pdfVIP

东亚茶道与“涩味”美学 王向远 [提要]“涩味”或“苦涩味”是古代中国人所发现、所品赏的纯然的茶味ꎬ并最早把茶与养生、与佛教禅宗的修 行、与诗词绘画陶瓷等艺术样式结合起来ꎬ为茶道美学提供了几乎全部的艺术与审美体验ꎬ包括茶的味觉、视觉 等ꎬ并赋予苦涩味以精神性与美学价值ꎬ由此初步奠定了茶道美学的基础ꎮ 茶及中国茶文化东传日本之后ꎬ日 本人对中国的茶之苦涩味进一步加以确认与接受ꎬ并把“涩味”作为茶人的人格境界、作为茶器的美学尺度ꎮ 到 了现代ꎬ中国的周作人ꎬ日本的冈仓天心、柳宗悦等ꎬ又对苦涩味加以文学、美学上的阐释与阐发ꎬ最终形成了具 有东方美学特色的基于茶道的“涩味”美学ꎮ [关键词]东方美学ꎻ茶道ꎻ涩味 中图分类号:Ｉ０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３９２６(２０１７)０８—０１８５—０７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东方学’体系建构与中国的东方学研究”(１４ＺＤＢ０８３)阶段性成果ꎮ 作者简介:王向远ꎬ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ꎮ 北京　 １００８７５ 　 　 笔者在一篇文章中曾说过ꎬ“以物载文”是以 度来说ꎬ往往是人们所排斥的、回避的ꎮ 对于茶ꎬ 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文化的一大特点ꎬ指的是在某 明代朱舜水«漱芳»:“先声肇乎鼻端ꎬ亲炙在乎唇 种物质中寄寓了、承载了某种精神、某种信念、某 舌ꎬ历乎喉舌ꎬ沁乎心脾ꎬ盥漱之间ꎬ津津乎有余 [１] 味ꎮ 清芬甘美ꎬ久如同不歇”[２](Ｐ.５０８) ꎬ推崇的是茶 种文化ꎮ “茶”作为一种物ꎬ最具有“载文”的功 能ꎮ 众所周知ꎬ种茶、饮茶起源于中国ꎬ往东经朝 的“清芳甘美”ꎮ 宋徽宗«大观茶论»中说:“夫茶 鲜半岛传到日本列岛ꎬ又往西传到印度ꎬ后来又进 以味为上ꎮ 甘香重滑ꎬ为味之全ꎮ 惟北苑、壑原之 一步西传至欧美ꎬ成了一种世界性的重要商品ꎮ 品兼之ꎮ 其味醇为乏风膏者ꎬ蒸压太过也ꎮ 茶枪ꎬ 但是西传的茶主要是作为一种饮料与商品ꎬ而传 乃条之始萌者ꎬ本性酸ꎻ枪过长ꎬ则初甘重而终微 到朝鲜、日本等东亚各国的茶ꎬ则以中国文化为基 涩ꎮ 茶旗ꎬ乃叶之方敷者ꎬ叶味苦ꎻ旗过老ꎬ则初虽 础ꎬ逐渐形成了茶文化乃至“茶道”ꎬ又在茶文化的 留舌而饮彻反甘矣”[３](Ｐ.１００－１０１) ꎬ讲的是茶的甘、 四个要素(茶味、茶人、茶器、茶室)中ꎬ有了独特的 苦、涩三味ꎬ以“苦”与“涩”为下ꎬ而以“甘香重滑ꎬ “茶之美”的发现ꎬ从而形成了“茶美学”ꎬ并凝练 为味之全”ꎬ这是对茶的最一般的味觉判断ꎮ 宋徽 ① 宗«大观茶论»在谈到茶味的时候又说:“茶之美 出“涩味”、“涩”、“侘”、“侘寂” 等含义深厚的茶 美学范畴ꎮ 因此ꎬ谈茶道不能仅仅局限在中国来 恶ꎬ尤系于蒸芽压黄之得失ꎮ 蒸太生则芽滑ꎬ故色 谈ꎬ还必须把它放在东方的范畴、放在东方学及东 清而味烈ꎻ过熟则芽烂ꎬ故茶色赤而不胶ꎮ 压久则 方美学的范畴中加以探讨ꎮ 气竭味漓ꎬ不及则色暗味涩”[３](Ｐ.９６) ꎬ可见在他看 来ꎬ“涩”味是茶味中要尽量减免的ꎮ “苦”与“涩” 一、茶味与“苦涩”、“涩味” 虽是两种味ꎬ但一般是苦中必有涩ꎬ涩中必有苦ꎬ 众所周知ꎬ“味”是中国诗学、美学中基于味觉 味觉相近ꎬ故往往被合为一谈ꎬ称为“苦涩”ꎮ 中国 体验而形成的一个重要概念ꎮ 古人云:“口舌之味 的“苦涩”之茶是指茶味的低劣者ꎮ 宋代释清远 通于道”ꎮ “道”是抽象的、超验的感悟ꎬ“味”是很 «偈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