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嘉学风下的尊朱视域.PDF

彰化師大國文學誌第二十五期 彰化師範大學國文學系 2012 年 12 月 乾嘉學風下的尊朱視域 ——方東樹儒學思想研究 田富美* 銘傳大學應用中國文學系助理教授 摘 要 方東樹論學以程朱為宗，並以捍衛程朱者自任，被視為是清代漢宋學之爭中 反乾嘉漢學之大將。若進一步考察方東樹的著作，不難發現其論爭的對象，除了 乾嘉漢學之外，實包括對理學內部議題—即程朱、陸王之爭的闡述。因此，本文 嘗試擴大考察方東樹的儒學相關著作，包括對程朱理學的傳衍，對陽明學的排詆， 以及對乾嘉學術的迎拒等，呈現方東樹之思想。首先，探究方東樹攻駁乾嘉漢學 的內容，董理其主要觀點，尤其對於經典訓詁的態度；其次，論析方氏對於陸王 心學抨擊程朱理學之回應，此不但可看出方氏對陸王之學的理解，同時也可衡定 其捍衛程朱之學的成效；最後，依前述研究為基礎，勾勒出方東樹完整的儒學思 想。此外並指出為了因應時代學風對所宗主程朱理學的極大威脅，方東樹逕從程 朱體系中擇取足以與之抗衡的部分—即格物窮理，做為競爭的策略，其呈顯的實 已非完整的程朱學派本質，而是方氏在乾嘉學風鼎盛之際所展現的尊朱視域。 關鍵詞：方東樹、陸王心學、程朱理學、乾嘉漢學、漢宋之爭 * 本文為國科會專題研究計畫「方東樹儒學思想研究」（NSC100-2410-H-130-039）部份研究成果。 又承蒙兩位匿名審查委員提供寶貴修改建議，受益良多，謹致謝忱。 - 205 - 206 彰化師大國文學誌第二十五期 一、前言 近年來論究清代學術者，大多認同清代儒學自有一異於宋明儒學的義理典 範。大體而言，清代義理思想是以乾嘉時期（1736-1820）的戴震（1723-1777） 為首所主「氣」為根源的思考進路，「氣」在其思想體系的位階正如同程朱學派中 的「理」或陸王學派中的「心」一樣：論「理」或「道」必本諸氣化流行所構生 的實體實事中分析、探究；論心性則肯定欲與情的存在價值，能通達天下人之情、 遂天下人之欲，使之無所差繆、不爽失，即是人性之善；而見諸於修養工夫則凸 顯由經驗世界中人、事、物的客觀認知以釐析出義理的重要性，影響所至，便是 對經典文獻的重視與依賴，以及隨之必然的歸納、整理方法，要求由文字訓詁以 明理義的問學工夫。承繼而起的焦循（1763-1820 ）、凌廷堪（1757-1809）、阮元 （1764-1849）等人，不但延續了戴氏的義理主張，同時有更進一步的彰揚，成為 乾嘉學術主流。至於仍為官方所重的程朱理學，以一先天完滿價值的本體為核心， 講求自我體證、去人欲、回復人性初始狀態的修養工夫，其影響已十分薄弱1 。 身處於此一乾嘉學風興盛之際的方東樹（1772-1851 ），論學以程朱（程頤 1033-1107 ，朱熹1130-1200）為宗，推尊程朱之學「得聖人之真」、「與孔、曾、 思、孟無二」，乃「繼鄒魯而明道統」2 ，並以捍衛程朱者自任，對於乾嘉時期抨 擊朱子的諸多言論，顯然有深刻的感受，曾嘆言：「今漢學諸公，口言誦法孔氏， 而痛斥義理，羞談程朱，……數十年來，此風遍蒸海內如狂飆蕩洪河，不復可望 其澄鑑。」3是故，他極力辯駁所有非議朱子的言論，表達強烈捍衛朱子道統地位 1 如楊向奎言：「道學一脈，歷雍、乾兩朝，不絕如縷，但影響已微。蓋在朝者以理學張其幟，而 在野者則拔其幟而事樸學 。」參見氏著：〈孝感安溪學案〉，《清儒學案新編》（山東：齊魯書 社，1988年），頁 692-693。 2 方東樹：〈漢學商兌序〉，《攷槃集文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續修四庫全書》 影印道光十三年管氏刻本，集部別集類，第 1497 冊），卷 4，頁 300上；〈序纂．漢學商兌序略〉、 〈箸書傷物〉，《書林揚觶》（收於嚴靈峰編：《書目類編》，影印蘇州文學山房排印本，臺北： 成文出版社，1978 年，第 92冊），第 16，總頁 41513；第 8，總頁 41423。 3 方東樹：《漢學商兌》，收於江藩、方東樹：《漢學師承記（外二種）》（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