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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研究主旨 詩是中國文學的菁華，唐代是詩發展的高峰，詩人們把唐代的社會點綴得五 彩繽紛，研究唐代詩人及其詩作，自是一件令人十分愉悅的工作。在古典文學的 範疇中，西方的發展大致以戲劇、史詩為主，通過「人」再現人的生活；以抒情 詩為主的中國，則是選擇通過「自然」表現人的情感。從《詩經》開始藉由自然 山川草木零星的描寫以達到比興的效果；《楚辭》中的山川草木常常是人格化後 的自然，有比德的寓意；而後的中國詩歌傳統，自然成為人生的映照，處處啟迪 詩人，四時的變化，使人感受到年華易逝，山川永恆，反襯生命的短暫，將自然 與人的關係緊密結合；山水詩的出現，將自然提昇至審美的主體，成為獨立吟詠 的題材；山水詩派的形成，更標示著自然在中國抒情詩的國度裡淋漓盡致的揮灑。 然而，山水詩最直接的創作泉源，仍是來自於詩人與自然的接觸，中國第一 首以歌詠自然山水壯大遼闊為主要題材的山水詩，是曹操寫於建安十二年北征烏 桓，路過碣石山時所寫的＜觀滄海＞；《唐詩紀事》卷六十五「鄭綮」條說「詩 1 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可見局限自己在狹隘的空間，無異是封閉詩魂靈魄； 打開眼界，走出戶外，才能讓創作靈感源源不絕，將行路之景，詩化為性情之景， 也就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所說的「一切景語皆情語」。杜甫成就了「杜陵 詩卷是圖經」的美名，而利用行路之景所引發之情，自然山水變成柳宗元左遷之 生命實相，成為其人格精神表徵，使自然與人的關係有一層超越意識。《滄浪詩 話》指出「唐人好詩，多是征伐、遷謫、行旅、離別之作，往往能感動激發人意。」 2說的正是這個道理。不投身於自然，無法寫出動人的好詩；不跨出家門，無法 接觸奧妙的自然，換句話說，只要詩人行於路，浸淫於自然山水中，便是立身於 自由創作的起跑點上。 唐人詩作寫於行道途中者甚多，成名佳作也不少，這與唐人的生活習慣有 關。唐代的詩人普遍都有漫游的經歷，實踐「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理想，如 杜甫＜壯游＞一詩所云3 ，遊歷名山大川，美景盡收眼底，追憶古人古事，提昇 生命層次。學而優則仕的傳統思維模式，使得大量應科舉試的詩人，必須離鄉背 井，長途跋涉，考前考後，失意得意，其行道途中所作每每呈現詩人複雜的心境， 孟浩然的＜赴京途中遇雪＞及＜南歸阻雪＞便是顯例4 。科舉考試的錄取畢竟僧 1 見《唐詩紀事》（下）頁 1016 。鼎文書局。 2 見《滄浪詩話校釋》 頁198 。里仁書局。 3 ＜壯游＞詩云：「……..東下姑蘇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遺恨，不得窮扶桑。王謝風流遠，闔 廬丘墓荒。……..每趨吳太伯，撫事淚浪浪。枕戈憶句踐，渡浙想秦皇。蒸魚聞匕首，除道哂要 章。越女天下白，鑑湖五月涼。剡溪蘊秀異，欲罷不能忘。歸帆拂天姥，中歲貢舊鄉。氣劘屈賈 壘，目短曹劉牆。忤下考功第，獨辭京尹堂。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全唐詩》卷 222 頁2358 。 4 開元十五年冬，孟浩然入京應考，有＜赴京途中遇雪＞一詩，詩云：「迢遞秦京道，蒼茫歲暮 天。窮陰連海朔，積雪滿山川。落雁迷沙渚，飢鳥燥野田。客悉空佇立，不見有人煙。」《全唐 1 多粥少，許多詩人不免想利用邊塞建功以爭取躋身朝班的機會，萬里出征行道途 5 中所見，當然別是一番風情，岑參＜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一詩 ，道盡「悔 向萬里來」之苦楚。「終南捷徑」是唐代詩人的另一個進入仕宦之途的選擇，往 來名山大川之路，眼睛所見偶起「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之幻象， 6 崔顥＜行經華陰＞ 便是一例。即便是及第後的詩人，仍不免惶惶於途，唐代京 官少，官員多數必須先到外地任職，行於道途自是難免，至於獲罪遭貶者，處境 7 更是堪憐，唐代在天寶五載後對貶官的處理更苛，「日馳十驛」的規定，使得遭 貶謫之人的行進速度要比平常行進速度高出一倍，這種不為人知的心酸，更多宣 8 洩在行道途中所寫的作品中，如元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