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 北斗语文课.doc

《孔雀东南飞》：沉默的好爱情 文 / 朱小福（Imperial College） 许多语文课文都具备两种特点，一是经典，二是动人。或许你的心里还有过不一样的悸动，北斗语文课，带你重温少年时的感动，带你看见不一样的时光。  读史，发现爱情长久地处于一种失语的状态。 士大夫的心胸中有爱，有情，却没有爱情，爱情没有专属于它自己情感属性，诸子百家也都无所议论。爱情是一种悬浮于伦理教化之外的语汇。当男人们谈论起爱情的时候，要假以托词，或曰贪恋容色，或曰侍养双亲，或曰承继后嗣。身中情花之毒，每当思念佳人，胸口便像遭大锤狠狠一击，这种感受士大夫不会有，即使有，也不屑于说。 直到悲催的焦仲卿，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焦仲卿是个非常糟糕的男人。他是庐江府吏，“薄禄相”，没什么经世济国的本事，还有一个“何乃太区区”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妈。 焦仲卿取刘氏女，虽然“共事二三年”，且新妇温婉贤惠，“女行无偏斜”，但焦仲卿的妈对聘下的婚事不满，仍执意逼子休妻。焦仲卿要劝谏亲妈，“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娶。” 在那个以尊亲事孝继嗣为天大的事的时代，焦仲卿真是个有悖教化的不肖之子，不但忤逆高堂，而且为新妇不惜绝嗣。但是这个软弱无能的男人还是要妥协的，“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新妇无奈，被迫返家，临行互诉相思之意，“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刘氏父兄爱财，也为刘氏女生计烦忧，便将新妇转聘他人。刘氏女不愿转嫁，决计殉情，“举身赴清池”，焦仲卿悲愤之下，也一并“自挂东南枝”。 若是这样的桥段放在现在的电视剧里，姑娘们是要痛骂渣男恶妇的吧。 说起来，焦仲卿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虽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可他自身并无意于此，不求进取之道，却为了儿女私情计较个没完。他的情商很低，在婆媳之间不知如何取舍，留不住爱人，却又在得知新妇转嫁之讯时，口出怨怼，“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 他反抗，可是又反抗得不那么决绝，“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他顺应，可是又顺应的不那么彻底，最终还是过不去心中的坎儿，“自挂东南枝”。 暗暗日欲暝，愁思出门啼，最终焦仲卿没了爱人，又被人说成不奉养高堂的逆子，也没成就一番功名，只逼死了自己。他是个四边不靠，孤零零的悬在半空进退两难的人。除了悲催，实在是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他。 可是啊，就是这么一个悲催的男人，在这数千年沉默的爱情的暗夜中，成了一道明亮的闪电。 教化还没有爬到人性头上的时候，世间是一片春意融融的景象。天下初定，万物都充满勃勃生机，谁也不知在这包孕得如此精美的天地间会生发出什么。 小民们谈天说地，在山泉草木的注视下相交相好，野合是美的，私通大约也可以，那时候的人对许多后世视为比天还要大的事都处于一种淡然的态度，还没到会说出“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时候。君王霸业也是有的，攻伐倾轧虽然不间断，但诸侯们还讲究尊容体面，要事出有因，要师出有名，襄公上阵也要带上他那面绣着“仁义”的大旗。女人能用轻佻的言语挑逗“狂童”，男人也不会像后来人那样总是会暴跳如雷，偶尔有那么几个情深款款的，比如强娶了息夫人的文王，见到夫人思念旧爱，“手把定情金合子”，他就要起兵攻蔡，为自己的情敌雪耻。 那时候的人才算作人，有浓郁的人情味儿，是帕斯卡说的“一根能思想的苇草”，虽然脆弱，却高贵。 后来，爱情渐渐成为了一个被回避的话题，是悖于夫子大义的祸水。爱情是永远存在的，爱情每天都在发生，却在春秋以后的主流文学史中成为了一条伏脉。 男人对女人的情爱，叫做“幸”，项王有美人名虞，常幸从；或者叫做“宠”，褒姒身入深宫，蒙幽王宠爱；或者叫做“嬖”，骊姬嬖于献公；再不好听一点的，叫做“迷”，“惑”，登徒子好色，见到美人，“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男性对于女性的亲近爱慕之意是需要牢牢克制的，而那种深深缔结于心血中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更是说不得，只有不求寸进的无能之辈才会沉溺于此。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雎？” 男人的爱意，更多的是对于“恩义”的回报，且似乎只有等到阴阳永隔，在一篇篇叙悲遣怀的词赋中才有展露，却还要被限定在一种严格的体例和格式中。偶有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一句“惟将终夜长开眼”，便足以流传千古，足以让人忘却诗人的爱情其实有多么的禁不起推敲。 能让男人们去死的理由很多，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小到金刀美酒、打家劫舍做没本钱的生意，大到海内知己、士子气节、山河破碎风飘絮。后人以现世的精明，总对这些话题加以轻薄，“帝王业终成落日残烟”，所有因这些宏大命题而死的士大夫们，都逃不开这种关于宿命的荒诞玩味。 唯独焦仲卿，这个无能的悲催的没出息的男人，作为极其罕见的殉道者，百分之百地为爱情去自挂东南枝。 想到这，估计谁对焦仲卿都恨不起来。 几千年来，宗法伦理制约着人们对两性关系的观念，纯真的人在被压制的关于爱情的话题中往往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