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章汉魏-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PDF

第５４卷第３期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Ｖｏｌ．５４，Ｎｏ．３ ２０１７年５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Ｐｅｋｉｎｇ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ａｎｄ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Ｍａｙ２０１７ 文学研究 从五七古短篇看杜诗“宪章汉魏”的创变 葛晓音 （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 １００８７１） 摘　 要： 尽管盛唐诗人普遍“言气骨则建安为传”，但历代不少诗家独推杜甫“宪章汉魏”。 其原因， 除了杜甫新题乐府和长篇五古咏怀诗的突出成就及其与盛唐诸家学习“建安体”的差异以外，还可以从 他的五七古短篇中寻找。 其短篇五古没有沿袭陈子昂《感遇》和李白《古风》以组诗咏怀的传统，而是在 多种题材中活用汉乐府、古杂诗和古谣谚的创作原理；其短篇七古歌行也融入了汉魏五古中的兴寄和杂 言汉乐府的遗韵，这就使其短篇五七古的体调更接近早期汉诗。 但汉乐府古诗在篇制和表现艺术上的 局限性，以及盛唐长篇五古“间杂律体”的状况，则是杜甫较少写作短篇，而致力于在长篇五古中恢复古 调的原因。 关键词： 杜甫；宪章汉魏；短篇五古；短篇七古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５９１９（２０１７）０３⁃００１９⁃１２ 　 　 从陈子昂提倡“汉魏风骨”以后，到开元十五 一、杜甫“宪章汉魏”的理论表述 ① 年，“言气骨则建安为传” 已成为盛唐诸家的共 和相关评价 识。 但是历代诗家在评论盛唐诗的渊源时，不少 ② 　 　 杜甫诗与汉魏诗的关系，早在中唐时就已经 人独推杜甫“宪章汉魏” ，这是什么原因呢？ 与 此相关联的问题是：五言古诗是体现汉魏古意的 引起韩愈的注意。 他在推荐孟郊的《荐士》诗中， 主要形式，杜甫又被高棅《唐诗品汇》列为唐五言 回溯《诗经》以来五言诗发展的源流，突出了陈子 古诗唯一的“大家”，但选李白古诗 １９６ 首，杜甫 昂和李、杜继承发扬汉魏诗歌传统的脉络：“周诗 古诗８４首。 杜甫的短篇五古数量也很少，还不及 三百篇，雅丽理训诰。 曾经圣人手，议论安敢到。 ③ 五言出汉时，苏李首更号。 东都渐弥漫，派别百川 王维。 那么杜诗的“本之汉魏居多” 又当如何 理解呢？ 他为什么很少写作短篇五古呢？ 目前所 导。 建安能者七，卓荦变风操。 逶迤抵晋宋，气象 见的杜诗研究尚未论及这一现象。 笔者曾对杜甫 日凋耗。 中间数鲍谢，比近最清奥。 齐梁及陈隋， 中长篇五古和七古学习汉魏的原理做过若干研 众作等蝉噪。 搜春摘花卉，沿袭伤剽盗。 国朝盛 ④ 文章，子昂始高蹈。 勃兴得李杜，万类困陵暴。 后 究 ，但也不足以充分回答以上问题。 本文试图 ⑤ 从分析杜甫五七言短古的特点及其与盛唐的差异 来相继生，亦各臻阃隩。” 明确指出三百篇以 着眼，对此作进一步的思考。 　 后，汉五言、建安诗和鲍谢诗发展了风雅。 经过齐 收稿日期：２０１７－０１－１２ 作者简介：葛晓音，女，上海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①　 殷璠：《河岳英灵集论》，李珍华、傅璇琮：《河岳英灵集研究》，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２年版，第１１９页。 ②　 “宪章汉魏”为严羽提出，用《中庸》“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句意。 宪章用作动词，即效法。 ③　 《诗镜总论》：“少陵五古，材力作用，本之汉魏居多。” ④　 参看拙文《论杜甫的新题乐府》，《社会科学战线》１９９６年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