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菜这门手艺-EDB.DOC

（十） 做菜這門手藝 細看奶奶煮食表演 作者簡介 張大春(1957 – )是當代著名小說家，曾任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時報週刊等編輯。他以「頑童」自居，以豐富的想像力，跳脫不羈的日常語言，在小說裡創造出一個又一個虛構與現實交織的世界。作品包括《少年大頭春的生活週記》、《城邦暴力團》、《聆聽父親》等〈聆聽與訴說〉選自他的「青春小說」《我妹妹》。內容 張大春的奶奶不會寫字，當然不會寫食譜，她拿手的美食如玫瑰鍋炸和蓮蓉甘露酥等等，可能因此就失傳了。家人雖也曾用攝影機和筆記來奶奶作紀錄，可是都因這或因那終告失敗。 作者在妹妹的幫助下，一邊用V8攝影機，一邊用文字紀錄奶奶美食。 做菜這門手藝 不是迷芝蓮的最佳食肆，不是甚麼五星級酒店的總廚，她是我們眷村的奶奶。她不講排場，表演場所只是農村常見的破廚房，用木桿、竹籬和石棉瓦拼搭而成，而木製的調理枱就成了重要的舞台裝置。她也不講行頭，只有一堆食材、平凡不過的碗筷、鍋具、瓷盤、鏟子和瓦斯爐。 這是一幕奶奶做菜的獨腳戲。劇目：玫瑰鍋炸。 透過V8攝影機的鏡頭集中觀賞奶奶表演煮食的那一雙手那一雙巧手，彷彿就是富有性格表情的主角而攝影機和我們就成了觀眾。奶奶登場了。鏡頭移近去，搖晃得有點厲害，是不是有點緊張了？ 奶奶先給準備好鷄麵糊食材，只見她雙手不斷地抓、拎、打，攪散，舀水上，捻撮豆粉，又飛快地再攪這是戲的第一分場。 好，一切準備就緒了。煮食這戲劇行動也宣告正式開演。 只見奶奶把隻空耳鍋往瓦斯爐隨便的一架，扭火熱一陣；忽地，就把先前那碗鷄麵糊翻鏟子便炒將起來啪啪的翻鏟聲，聞到瀰漫空氣中的蛋香和麵這時，V8攝影機鏡頭因冒起的油煙而慌張地躲閃奶奶另一瓷盤抹油，遞到耳鍋上空用熱氣烘烘，隨即下鏟一撈，把剛才炒熟的雞蛋麵糊一一給撈進瓷盤裡去。這是第二分場，也是高潮所在。 奶奶向鏡頭說待會放涼了，切切，再下鍋炸，邊炸邊扇涼，最後撒點糖水、芝麻、玫瑰花瓣等就成。一道菜成，而奶奶她那雙巧手也就完成了一場美的表演！ 手藝請再細讀一遍文字，注意對動詞的經營，同時，也品味一下奶奶手部動作那細緻的表演 首先表演的是指頭。拿取具奶奶會運用不同的指頭： 抓全用五隻張開的手指覆緊緊物件； 拎用拇指和食指等指頭去懸空拿取，有順手拈來的味道。 至於拈取不同份量的調味料，奶奶指頭用變： 捻：只用拇指和食指兩個指頭去相搓，調味料的份量很小很小，幾乎不覺 察撒：五指全用，放手潑，份量較多，一如天女散花散。 再看奶奶處理食材的動作： 剝、剝、剝連用三個字，既是手腕輕柔地敲打，也伴着清 脆的聲音，鷄就開滑到碗裡去這裡，聲音 的描劃豐富了動作的變化。 切切：叠字奶奶用手腕不斷地在表演她快速而密集的刀章， 而連用入聲字狀急迫之聲，把食材切幼切細的聲音也細膩地傳達 了。 好了，要開火了，輪到奶奶的手掌作表演了：作者先挑了個抹字，而不用塗字，用掌把油向兩邊長長的平抹開，而不是亂塗。 然後，奶奶翻鏟子炒將起來，請看：她的手掌有如般振羽飛翔，不停地反覆翻動，把食物炒熟。最後，奶奶又一次使用鏟子，只見她下鏟一撈，配合腕力手掌劃弧線的由下而上的一撈，這樣就像撈魚似的給一一撈取上來。邊炸邊扇涼的扇字，好形象化，以手掌作扇，來回往返扇動，好幫助食材給涼。 ，而每塊面相也有不同部分。這兒奶奶以指頭、手腕和手掌逐一表演，把角色演的淋漓盡致。 作者又說到奶奶隨隨便便的把炊具一架，意思是指她以熟練的手法把炊具疊放在爐頭上至於根據不同的溫度和火候去烹調，作者也挑選了熱、烘和炸三字熱是開火用熱力去暖熱鍋具烘烘向火去烘熱一下炸比熱和烘的溫度都要高，且引大火至油沸騰，然後下材料煎炸張大春，讀着讀着，我們是否感覺文字背後浮現的聲音畫面？是否看見溫度撲面而來？我們相信文字是有通感的！古典詩詞字，尤其重視動詞的運用。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紅杏枝頭春意鬧，同樣是「春」，它既因風而變綠，也會因紅杏而鬧。動詞運用精確，實在令作品煥發出另一種生命力。這是文字的藝術。張大春文章內描寫動作的變化與發展，讓人產生一波又一波的驚奇，實在趣味盎然。這些動詞，淺白易懂，看似漫不經心，但仔細推敲，實是一字不易。「我奶奶一面拿手掌遮臉，一面笑說：別鬧，做菜了。」 奶奶會寫字，但她也是個藝術家，做菜的藝術家。於是，手從臉上移開後，猶如施展魔般為家人弄出一道又一道美食。V8攝影機要是我們漫不經心，粗心大意，那麼，日常生活裡的藝術家也許就一一從我們身邊擦過，至消失掉  聆聽與訴說（節錄） 張大春 我妹妹和我曾經在一爿精品店裡隔著兩面落地玻璃偷窺（以及偷聽）我爸爸演講。我聽入了迷，幾乎忘了他就是我爸爸。你知道：人在面對一、兩個人講話的樣子總和面對一群人講話的樣子不同，而我爸爸面對一群人講話的樣子確實是很迷人的。他變得很溫柔、很有幽默感，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誠懇與謙卑。我不認為他惺惺作態，我認為被眾人聆聽的那一刻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