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后果与分寸杜瑞乐〈儒家经验与哲学话语〉一文读后感.doc

“哲学”的后果与分寸——杜瑞乐〈儒家经验与哲学话语〉一文读后感 “哲学”的后果与分寸 杜瑞乐lt;儒家经验与哲学话语gt;一文读后感 张祥龙(北京大学) 杜瑞乐的(儒家经验与哲学话语——对当代新儒家诸疑难的反思)一 文(以下简称(儒思))读来饶有兴味.这不仅是因为我多年来也关心类似的 问题,比如中西哲理思想的关系,儒家乃至中国人文与哲理传统的现代失 落1,而且由于我在(儒思)中看到了某些很精彩的见解.不过,我对杜先生的 某些论点也有不同看法.以下就将这两种感受分而述之. 此文给我印象最深,也最得我赞同的是这样一个看法,即接受某种哲学 话语和方法是有重大思想后果的,而缺少反省力地接受该文称之为”狭义的 哲学”的话语霸权则给”儒家哲学”乃至”中国哲学”带来了严重的负面效应; 也就是它们与原本儒家和国学的实践方面(比如礼仪,身体践行,艺术表现) 的分裂,或者说是”与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授之古典模式的一种断裂”2,结果 变成了一种在现有西式体制下的”大学式儒学”或”大学式国学”,这样也就 “窒息了它们发展的可能性”. 杜瑞乐以牟宗三为主要例子,分析现代新儒学的哲学化进程.其实,在 现代中国哲学界中,新儒学应该说是最有继承”道统”意识的,其他要建立和 维持”中国哲学”或”中国哲学史”的研究,比如说(儒思)中提及的冯友兰和 未提及的胡适,就更是直接奉”逻辑的和科学的”原则为治学之圭臬了.这 1参见张祥龙:《海德格尔思想与中国天道》(北京:三联书店1996年),《从现象学 到孑L夫子》(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年)和lt;全球化的文化本性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濒危求 生gt;(《南开学报}}2002年第5期). 2lt;儒思gt;第一节.以下文中未交待出处的引文皆出自lt;儒思gt;. 258 ——张祥龙 样一种治学方式一直延续到现在,不管这”逻辑”是从”名学”的,数理的,还 是形而上学的或辩证法的角度来讲的.与之不同,牟宗三从方法上还要追 求”智的直觉”3,还力求在理解康德的”道德底形上学”的前提下,超出康德, 发展出”道德的形上学”.((儒思)第五节)但是,确如杜瑞乐所说,牟宗三的 这种要同时做儒家和哲学家的紧张努力,毕竟是以同化于西方形而上学的 超验的(transcendent)理论向度为前提的.因此,这”道一德”就成了 “ morale”,失去了它在中华语境中与各种技艺实践的内在联系,以及与”心 灵与身体的修行”的内在联系.”实践”成了”对某种前设的理论的简单’运 用”‘. 此文一大特点是通过事例对比的方式来揭示以上那些看法,重要的案 例有:相比于牟宗三对德国古典哲学的倾心,作者举出犹太思想与德国哲学 的相遇;而为了说明”制度性存在之条件”对异类知识生产和传播方式的压 抑,此文第六节举出了传统中医和拉康的精神分析.这三例之中,中医的例 子最成功,它表述出已经和正在中国发生的事情,即”中医学院(现在应该叫 ‘中医大学’了)”和现行医疗体制对传统的文人中医的排斥,实际上在我看 来也就是在所谓”中西医结合”口号下的西方狭义科学理性的横行和真正的 民族中医的消亡.为了应对这种对于中国古代学术传统,包括哲理传统的 体制化的摧残,我在最近写的一篇文章中提出要进行文化生态领域中的退 耕还林,”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尽量恢复或起码允许以传统的方式来从 事知识生产与传播.4但杜先生举的另外两个例子,尽管是有启发力的,却 并不很合适,关键是没有辨认西方学术(哪怕是非唯智主义的或异类的)与 中华传统学术所处的生存形势的不同.换句话说,”此问题既存在于西方又 存在于东方”(第六节标题)的方式是大不相同的.拉康的精神分析更像一 个反叛游击队对现行体制的主动挑战,而中医的命运则是一个悠久巨大的 3最早提出类似主张的是贺麟.他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写的lt;宋儒的思想方法gt;一 文中,不同意冯友兰认为直觉只是一神秘经验的看法,提出直觉确是一种思想方法.(见 贺麟:《哲学与哲学史论文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年,第177页以下.)所以贺麟自 四十年代起就对胡塞尔的现象学有所关注. 4张祥龙:lt;中国哲学研究方法的多元化gt;,《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3年第2期. 中国学术 259 “哲学”的后果与分寸—— 传统在西方传来的”科学”理论方法和话语霸权面前的被逼无奈,被迫放弃 自己的思想灵魂和维持方式,在异己的体制中丧失适合自己的社会与文化 生态环境,趋于衰败.至于犹太思想家们,似乎并没有像牟宗三那样从方法 上完全受制于德国古典哲学和唯智主义倾向,比如(儒思)提到的布伯 (M.Buber)和勒维纳斯(E.Levinas),都在狭义哲学与宗教性提问之间维持 住了一种”根本性的,创造性的紧张”,并且反过来影响当代西方哲学.我感 到,除了中西两边大的学术环境的不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