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出走-费勇著.pdf

序　　上路 为什 么要上 路 呢 ？亿 万年 前 ，我 们洞穴 里 的那 些祖 先 ，是 哪一个 最初 离开 了他 （她 ）的族群 ，独 自走 向遥远 的未 知 的远 方 ？是 因为觅食 时迷 失 了方 向 ？还 是 因为受 到 了族 人 的排挤 ？ 或者 ，只是为着 一种神秘 的好 奇 心 ？那 时候 ，其 实并没 有路 。 那个上 路 的人在浓 密 的丛林里 摸 索 。他会遇 到各种 各样 的野兽 与 植 物 ，一 个 他 从 未 见 到 过 的世 界 随着 他 艰 难 的跋 涉 渐 渐 展 开 ，他 时而会 恐惧 ，时而会惊 喜 。无法 想像 他第 一次见 到 陌生 事物 时 的表情 是 怎样 的 ，尤其 是无法 想像他 与另一个人 或 另一 群人相 遇 时 的情 景 是 怎样 的 。我不知道 如何 让 时 间 回溯 到地球 上人 与 人第 一次在 路上相遇 的那 一 时刻 。从 那 一 时刻 以后 ，有 多少人 开始在 路上 来来往往 ，或者为 了寻找 ，或者为 了逃避 ， 或者是 出去 ，或者 是 回来 ，或 者是为着 一个 明确 的 目的 ，或者 是为着一个朦胧 的希望 。 在 乡村 的雪夜 ，夜 行人 的足音清 冷地飘 进那 些入 梦者 的枕 边 。然 后 ，在 雪后 初 晴 的早晨 ，你解开 系在 柳树上 的缆 绳 ，一 艘 小船 带你上路 。那 时候很 小 ，喜欢坐在城 市 的街边 ，看着人 来 人 往 ，车 去 车 来 。很 久 以后 ，在 点 分 ，你 进入 车站 ， 离开这 个城 市 ，上 路 。每 天有 多少人开始第 一次 的远 行 ？有 多 少人在 路上 ？我们 把 门一关 ，一脚跨 出去 ，家就在 后面 了 ，固 定 的 、可 靠 的就 留在 了后 面 。前 面 呢 ，是 可 能 性 、道 路 、相 遇 、离 别 ，诸 如此 类 ，是一个 流动 的世 界 ，一层 一层地 徐徐展 开 。前 面 的一切 ，全 部从上路 的那 一 时刻开 始 ，已经注 定 的或 可 以改变 的 ，回归或永远漂 泊 ，即将 发生或 不会 发生 ，所有 的 悬念都在你 的脚步声里 ，在星空下 回荡 。 我 的出发从某 一个 字 的音节 开始 。然后 ，在 一种旋 律 里 ， 我让 自己的想像 与感 觉 ，在风 中变得有 形 ，可 以触摸 。好像 是 托德 阿扬 年 一 幅 画 的题 目：游 客 是 丑 陋 的存 在 。与 游 客有 关 的一切 都在摧 毁着 最深刻 与最 自然 的韵 味 ，把 一切 美好 的词语例 如风 景 、例 如 行走 、例 如 山水 等等 ，收编为 一种 时 尚 的调 味剂 ，一种生活方 式 的符 号 ，一种 情调 的标 志 ，一种 消 费 的层 级 。有 一本楼盘 的宣传册子 ，极力 宣扬 中产 阶级 的情调 ， 选 出了一 串中产 阶级最 热衷 的关键 词 ，第 一个就是行 走 。还有 最情调 的旅游 ，是午后 懒洋洋地 出现在 阳朔 。此类调 调充斥在 各种 时 尚杂 志 。旅游现 在 成为一种捷径 ，循此捷径 ，可 以晋升 为有 品位 的 中产 阶级 。在 如此堕落 的年 代 ，居然有那 么 多人宣 称 自己热爱 自然 、热爱旅游 ，看起来是如此荒谬 。 当然 ，最荒谬 的还是 电视里 以 “行走 ”为主题 的真人秀 。在 镜头前如此认真地演 出冒险 、旅行 、邂逅等等 ，像是真 的一样 。 然而 ，这 只不过 是演 出 。关键 不在 于有 人愿 意去演 出 ，而 是有 人愿 意观 看 。在演 与看 的过程 中 ，关于旅 行 的本义 已经完全被 篡 改 ，它 现在 成 了编 导们 的噱头 ，成 了观众 消磨 时 间 的影像 。 我对 于旅游 ，对 于 时下 的行 走 ，从来 没 有 发生过 兴趣 。在 我看来 ，在 路上 ，是生 命 中一种宿命 的状态 ，因而 ，走是一种 随时随地的动作 ，包含着生命底层的渴望、挣扎、喜悦、痛苦…… 我愿 意用 出走这个词来 代 替轻佻 的行走 ，与 出走相 关 的词 ：出 发 、到达 、方 向、歧异 、激情 、原 点等 等 ，这 是一些还 没有被 污染 的词 ，保持着鲜 活 的力量和色彩 ，它们 不会 引导我们 到此 一游地 到 处一游 ，然后 用情调包裹一些 浮光掠影 ，它们所 指 向 的，只是 日常生活 ，只是 日常生活所 隐藏着 的曲折和沉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