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季-(德)孔萨利克著杨昕译.pdf

两个人站在火车站宽敞的大厅里 ，相对无言。心底下一直害 怕的一刻现在就在 眼前 了……这种难受的告别场景，一直得挨到 坐进车厢 ，挨到戴红帽子 的管理员举起绿色 的信号牌吹响哨子， 挨到火车猛地一抖 ，然后缓缓驶 出大厅 。两人时不时用探询 的 目 光看看对方 ，心中有万语千言涌动 ，仿佛这去的人不是仅仅要离 开几个礼拜 ，而是将永不复返 。可是尽 管如此 ，又总得没话找 话 ，磕磕 巴巴，絮絮叨叨，尽说些 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和傻事， 只为 了填满这段告别 的时光 ，就怕好不容易武装起来 的镇定突然 崩溃掉。 “你没落下什么吧，小伊尔玛？”彼得－保罗 ·布洛姆 问道， 好像这个 问题关系到他今生 的全部幸福 ，在锁房 门的时候他就 问 了一次，来火车站 的路上又 问了一次，现在可是第三次了。说这 话时，他紧张地抻抻夹克的领子 ，又捋 了捋领带，就像过去老爷 爷捋他们的长胡子。 “没有 ，老公，没落下什么。”伊尔玛扫了一眼身边立着的三 口皮箱 ，以及鼓鼓 的购物袋 。那可是整整一天的伙食 。煮鸡蛋， 四份火腿面包 ，分别用油纸包着 （彼得 －保罗 ·布洛姆亲 自动手 做 的，就像他十年来为孩子们准备带去学校吃的面包 ），一瓶橙 汁 ，巧克力 （是那种带奶油的摩卡咖啡巧克力 ），一本爱情小说 （《女人的强劲武器》）和一盒饼干。 彼得 －保罗 ·布洛姆看 了一眼腕表 ，然后又看一眼火车站的 大 电子钟 。二者 间差两分 。可是火车站 的钟很少准 。他 的表是准 的，他可是对了收音机的报时。 “还有半个钟头，小伊尔玛，”他说， “我去给你买车票。”他 把手伸进夹克掏 出钱包 。可是伊尔玛拉住 了他 的胳膊 ，蓝眼睛里 露出孩子般的乞求。 “求你，让我去吧。要是我能亲 自对售票员说 ‘一张去摩巴 赫浴场的票’，那可是件 自豪的事。” “一张去摩巴赫浴场的头等车厢票，”彼得－保罗 ·布洛姆纠 正道， “我一定要你坐头等车去。” 她点着头： “我当然会买头等车厢。” 伊尔玛 ·布洛姆接过钱，用感激的目光看一眼丈夫。我的好 彼得 －保罗，她想着，喉头像堵上了什么，咽也咽不下去。我们 两个上年纪的人，站在喧闹的火车站几百号人中间，互相道别， 强迫 自己挤出些勇气来。想想吧，这许多天里我们得独 自而居， 仅靠着几张明信片或者几页薄薄的信纸联系，要不然就是偶尔打 个电话，听电话里沙哑的声音说： “啊，我很好……你呢……？ 好好养身子……对了，好好照顾米基，米基不吃肥肉，它的胃酸 太少……每晚让它去花园遛遛……把它放出去就行了，它有它 自 己去惯的地方……啊……这儿天气很好……你那儿呢……？知道 吗，等到我要回来的时候，我会很开心——”一想到这些，心里 不禁有点战战兢兢。 彼得－保罗 ·布洛姆又用轻轻颤抖的手捋了捋领带。长年一 起生活的伴侣有时会连想的事都一样，这可是个解不开的心理之 谜。 “这可是你头一遭出门疗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几 下嗓子，似乎他声音的奇怪变化只是因为嗓子突然被痰卡住了。 “而且没有你，老公 ！” “小伊尔玛，我去那种浴场做什么？差不多全是女人。你去 了就知道，那儿的男人屈指可数。胡贝尔特医生不是说了吗，那 纯粹是一个妇女浴场……” “可是大名鼎鼎。” 彼得－保罗 ·布洛姆又点点头。 “好好休养……多保养一下自 己……瞧着吧，你的血液循环会恢复正常的……对了，告诉医生 你的神经，呐，你知道……”布洛姆突然停住了。怎么把本来留 着要在火车窗口对伊尔玛说的话提前说了呀。这下等到伊尔玛从 车厢窗口探出身，等着开车之前那点时间慢得像黏稠的糖汁往下 滴时，可就找不出话说了。那就只能握着她的手，一直等着，等 着……那可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个人在那儿，孤单地站在那 儿，挥着手，心里明白，没有伊尔玛的那幢新房子会显得如此荒 芜和清寂……好几个礼拜呢…… 伊尔玛 ·布洛姆笑了起来。她转身走向售票处。在窗口她弯 下腰，很快地回头觑了一眼她丈夫，然后迅速地说： “一张摩巴 赫浴场，二等车厢。” 我干嘛非要坐头等车厢？她心里想。纯粹是浪费。我也不需 要有着雪白罩子的丝绒靠垫，化纤的就足够了。这样的话就能省 下些钱。用这笔钱我就能给彼得－保罗捎点什么回来。比如一根 新的钓鱼竿。他那么喜欢周 日去钓鱼，然后把钓来的鱼都分给邻 里。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