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倾国下-凌力.pdf

第五章 一 他做梦也没想到 自己竟闻名遐迩 自打九月底离登州由 陆路北上驰援大凌河以来 所经之地竟人人知道 辽呆子孔有 德 真是好事不出门 恶事传千里 就没有一个人称颂他的海 战功勋 常有小孩和闲人对他们指指戳戳 就像看耍猴 就像 他们都是大山里跑出来的野人 沿途县府官厅拿他们当下等 供给的粮食草豆又霉又湿 按例接送过路勤王军队的犒赏 一 顿也没吃上 连街面集市上这些山东买卖人也看准了他们拚命 敲竹杠 菜蔬盐酱无不价高质次 他多年率领这一千辽丁 情 同手足 都是一听说打仗拚命就蹦高的家伙 这不平的待遇把 出关打仗引上来的快活劲儿全压没有了 大家全都吊着脸儿 倒像是千里奔丧 昨天遇上了入秋后的第一场大雨雪 淋得大伙儿狼狈透顶 好不容易赶到吴桥县城 真是见鬼 城门紧闭 城关所有店铺 统统关张 找来一个闲汉 不知他是缺心眼还是胆子忒大 要 不就是没拿他们辽丁放眼里 竟直言不讳 笑眯眯地说 县太 爷毕自寅 好父母官儿 听说辽呆子孔有德提兵将到 深怕骚 扰地方 故而下令闭城罢市以避之 这不是拿他们当盗贼防吗 又冷又饿 浇得落汤鸡也似的 辽丁们指着城上破口大骂 墙高城坚 静悄悄地毫无反响 连 1 个人影儿都没有 孔有德只得下令退回到这河滩坡地扎营 胡 乱挨过寒冷的一宿 清早向帐外一望 白茫茫一片 雨雪天成 了大雪天 扯絮般的雪片漫空乱飞 孔有德在他的帐中低着头急步来回走 像囚在笼里的猛虎 他不住地咬牙叹气搓手 实在进退两难 帅爷每每责他姑息部 下以致辽东兵声名不佳时 他总是哈哈一笑了事 眼下吃了苦 头 后悔莫及 他心里头发誓 从今以后定要军纪严肃 赏罚 分明 秋毫无犯 寒风卷着雪花随着门帘的开合一阵阵蹿进大帐 属官领队 们络绎不绝地来见主将 七嘴八舌纷纷诉苦 没吃没喝 弟兄们都走不动啦 牲口缺草少料 全都耷拉着脑袋 哪有脚力赶路 赶散 了放生吧 还积积德哩 大哥 昨晚上 我那儿营帐叫雪压塌了 两个弟兄伤了 腿 还有几个冻坏了 怎么办哪 孔有德只觉脑袋胀得斗大 怒气上撞 陡然发火 瞎吵吵 什么 都给老子闭上臭嘴 问我怎么办 我问谁去 饿了吃干 粮 渴了河里喝去 冷了抱团儿暖和着 大活人还叫尿憋 死 他发作一通 骂得大家不敢回嘴 看看众人低头受气的样 子 他又不落忍 不由得降低了嗓门 行了行了 大伙儿忍着 点儿 雪停了就开拔 咱们是朝廷发诏令调的援兵 帅爷说的 咱们叫王师 王师 领队陈继功忍不住冷笑 山东地面上 谁认咱 们是王师 哼 尽拿咱们当叫花子打发当贼防哩 曹得功因海战前 与张总兵侍卫大斗一场 很得孔有德赏识 新给升了哨官 说 话更少顾忌 自打来到山东 咱就没过一天舒心日子 如今风 里雪里 千里万里为朝廷出力打仗 那是流血拚命的事儿呀 2 他奶奶的 连口饭都不给吃 家里面养条狗也得喂饱哇 弟兄们早就忍不下这口气啦 眼看着 胡说 孔有德怒喝 虎眼瞪住老部下 你敢扰乱军心 我揪下你的脑袋 都怪我平日太宽 惯得你们没深没浅地 胡吣 要是早早严明军纪 照当年岳爷爷的样子冻死不宿民房 饿死不抢民粮 也不会有今日 曹得功等人连忙缩了头 垂下眼皮不吭了 咱们离登州工夫 帅爷怎生嘱咐来着 登州钱粮库翻了 底儿 都付给咱这千把弟兄了 帅爷身上担着多大干系 顶着 多大骂名儿 不为别的 也得为帅爷争口气 不能叫登州那帮 王八羔子看笑话 帐外闹闹哄哄 一群百姓拥在营门口要见领兵官 孔有德 只好停下训话 率众出见 一个方脸汉子打量着孔有德 你大人就是领兵官吧 不错 咱就是孔有德 轰 的一声 人群里腾起呼喊不像呼喊 笑声不像笑声 的骚动 无数好奇中带有轻蔑的目光落在孔有德身上 管管你的兵吧 方脸汉子把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