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倍利率规则的司法实践与重构利用实证研究解决规范问题的学术尝试.pdf

中外法学 PekingUniversityLawJournal Vo1．27，No．3(2015)PP．684— 716 四倍利率规则的司法实践与重构 利用实证研究解决规范问题的学术尝试 程金华 摘 要 如何确立合理的民间借贷利率规则，是 中国社会一直未能解决的法律、经济与政 治问题，它困扰着 中国法院对大量的民间借贷纠纷的司法裁判。对浙江省近年来 的1421份判 决书所进行的量化实证研 究发现，我国 目前适用 的民间借贷利率不得超过银行 同类贷款利率 的四倍这一规则同民间借贷的逻辑相悖，应当予以废止。基于实证研 究与已有文献，立法者应 当把大量判决书所展现的审判法官在裁定利率保护中的一些集体智慧纳入到未来的规则重构 中去，设立一种新的分类管制的民间借贷利率规则。 关 键 词 民间借贷 四倍利率 实证研究 法教义学 法学研究方法 “诗为六艺一 ，岂用资狡狯?汝果欲学诗 ，工夫在诗外。”—— 陆游 [1] “在研究法官制定法时，我们必须运用……定量分析方法。”—— 卡多佐 (] * 华东政法大学 国际金融法律学院教授 。本文在很大程度上是作者同邹逸 同学 (目前为纽约大学法学院 法律硕士研究生)合作的结果。邹逸负责收集并整理了所有数据，检索部分文献，并参与理论建构的讨论。本 文初稿形成后 ，先后在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主办的 “司法制度与实证研究沙龙 ”、台湾 中央研究院法律学 研究所主办的“2014两岸四地法律发展学术研讨会”、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主办的 “社科法学与法教义学 的对话”学术研讨会以及华东政法大学国际金融法律学院教师工作论文会议上宣读过 ，除了得到与会者的现 场评议 以外，还收到 白建军、赵骏、刘庄和纪海龙等师友 的专 门书面批评指正意见 。本研究得到国家社科基金 青年项 目(批准号 11CFX004)、教育部 “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和 “上海高校高峰高原学科建设计划”的支 持 。在此 ，作者对所有 的帮助与支持表示感谢 ，但 同时对所有的潜在错误承担责任。 [1] 陆游 ：“示子通”，载蒋凡、白振奎编 ：《陆游集》，凤凰 出版社 2006年版 ，页 153—154。 [2] (美)本杰明 ·卡多佐 ：《司法过程 的性质》，苏力译 ，商务印书馆 2010年版 ，页 4。 · 684 · 四倍利率规则的司法实践与重构 在 中国，民间借贷的历史源远流长。如何确定一个合理的民间借贷利率规则，即究竟由借 贷双方 自由商定利率还是限定一个 (合理的)法定利率上 限，是一个始终贯穿中国历史 的现实 问题 。这个 问题首先是个法律规范的问题 ，但又远远超越 了法律本身 ，甚至也超越了经济问 题，直接深入到中国政治的最深处。稍微熟悉中国现代革命史的人都了解 ，抗 日战争时期，为 了同时有效动员农 民和地主抗 日，中共在根据地施行的一个基本政策是 “减租减息”。其 中的 “息”主要指的就是 民间借贷利息，是当时最根本 的政治问题之一。[3]毛泽东在 1940年 的 《论政策》中专门提到 ，“利息，不要减到超过社会经济借贷关系所许可的程度”。[]毛泽东的 这个论断对 当时具有明确的政策指导意义 ，并隐含 了一个至今并没有过时的方法论见解 ，即： 民间借贷利率规则的建构，必须同这个规则背后 的社会经济关系挂钩 ，并以对后者做充分的事 实研究为前提 。用当前中国法学界流行的话讲，就是关于民间借贷利率规则的制定与适用，这 首先当然是个规范体系内部的法教义学问题 ，但却又不是仅依赖法教义学就可以回答的问题 ， 而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对相关社会现象的事实研究。后者正是实证研究的范畴。[5]正如题记 所示 ，我们可以用做诗来类 比法律规则的制定与适用。熟知诗的格式韵律是做一首好诗 的基 本能力 ，就好 比娴熟利用法教义学是制定与适用法律规则 的基本技能 。否则前者不会是诗人 的诗，后者不会是法律家的活。然而，还有更深一层 。正如大诗人陆游所言，“工夫在诗外”，完 美的法律规则也必定 同规则之外的社会现实休戚相关 。 围绕如何确定合理的民间借贷利率规则这个 问题，本文试 图利用实证研究的方法，对 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