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止马营沐文海.docxVIP

同治三年，笃信回教的沐家从山东迁到江宁府定居下来。之前，沐文海的祖父，一直江南江北来回跑了十多年买卖。那时太平军还占着江宁府，称“天京”。做的这生意也算是走私，虽是危险却赚了不少的银子。曾国藩的军队也是在这年杀进江宁府，灭了太平军。之后，战乱才渐渐平息下来。 沐家在城西的止马营置了宅子，还添了两个男孩。家添男丁，可生意却大不如前。不过，凭着原先的老底子，沐家给聪慧的大儿子捐了个知县候补的缺。光绪15年，小皇帝亲政，放出一些官位，大儿子去了江北的一个县上任，算是给沐家添光了。大儿子风光，小儿子不干了。和父亲闹腾了好一阵。无奈，沐家又在东止马营买了一亩三分地，新盖了个宅子，给小儿子沐松林成家。 成了家的沐松林不但愚笨，而且顽劣。除了将园子租给阮家种菜有些收入，就只有坐吃山空的本事。老爷子没办法，强制地将银子给小儿媳妇看着。小儿媳妇真的能精打细算，日子也就糊弄下来了。 沐松林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沐文海，小的叫沐文江。仗着租子收入和媳妇的辛苦操持，日子是一天天熬了下来，但到了男大当婚的年纪，沐家再也无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了。 沐文江与长他六岁的哥哥迥然不同。皮肤白净，身材颀长，性格文静，好读书。20岁刚出头的时候，就被从高邮来金陵做生意的薛家老爷看上。薛家也是回族，两闺女，没有儿子。他大闺女随父亲来南京，也相中了沐文江，便缠着父亲托人到沐家说亲。文江也很乐意，没多些日子，就远去高邮菱塘入赘做上门女婿去了。 沐文海的性情随他父亲，十来岁就在街上混着，从不干什么正经事。拜把子兄弟一大堆，到处惹是生非，尽干些浪荡打架的事情。快三十岁了，也不着急成家。 不过沐松林这些日子也很纳闷。沐文海不再舞枪弄棒，呼朋唤友地闲逛，竟到处托人，规规矩矩地去回龙街的江南造币厂做工学徒去了。他哪里知道，沐文海心里怀揣着一个发财的梦。 原来，对门李家年初的时候突然张罗着盖新房子了。 “老李家这个破落户怎么这么快就咸鱼翻身了呢？”沐文海有些气不过。“李家大小子在造币厂干活才两三年，至于这么发达吗？做工的钱怎么也不可能呀？” 邻居金家老三搭茬道：“工钱赚个毛啊。夹带呗。” “什么夹带？” 沐文海挟卡着金三的胳膊，“快说。” 金三大叫：“沐文海，我的胳膊要被你掐断了。” 沐文海立马松开左手，用右胳膊搭着金三的肩膀，有些讨好地说：“好! 好！好！快说。说出来请你到安乐居吃牛肉馄饨。” “你说话算数啊。”金三说完，便继续解释道：“你晓得的，造币厂平日里管得很严，工人进出大门都要脱光了检查。不过还是有些活老鬼想法子夹带‘袁大头’出来。特别是夏天。厂子里闷热，工人们都光着膀子干活。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少人就端着碗从厂里溜达到大门口的树下乘凉吃饭。门岗看着他们打着赤膊，就只检查裤裆下面和饭盒。他们那里知道，‘袁大头’竟藏在胳肢窝里，夹着出来。门外自然有人接应。一天天地，可不就积攒不少了呢。” 听到这里，沐文海好不激动，眼里竟然发出光来。金三看着都有些心怵。 自此以后，沐文海就不断地托人，还真进了造币厂做了个学徒。 江南造币厂就位于回龙街。从仓巷穿过升州路经下浮桥右拐，沿河边不远便是。工厂门前和各个厂房皆是荷枪实弹的兵把守着。所有的工人每天上下班进出每个门，都是被脱光着身子举着双手检查。中途根本也不让工人出门。听师傅说，前些日子有偷钱出门的，立刻乱棍打个半死，扔出门外，差点就直接给毙了。不要说做，听着就吓得哆嗦。干了没几天活，沐文海就大呼上当，气得回家就想找着金三揍一顿。 让沐文海还想待下去的原因是场子里的薪水确实不错，也算是端了碗官饭。特别是每天看着机器铸造出来的成堆的银元，过足了眼瘾。 铸币的活没有点力气是干不了的。尽管沐文海膀大腰圆胳膊粗，但每天不歇地搬搬弄弄，也累的他够呛。好在沐文海不光有力气，还勤快。这徒弟肯干爱学，师傅便乐于教授些技艺，一年下来，沐文海也渐渐地掌握了不少门道，觉着手艺学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不安分的性子又按捺不住。恰巧听说江西南昌造币厂进了几台机器，急需借几位师傅去帮忙，沐文海立马提出申请。没想到，当天头儿就同意了，问沐文海：“啥时可以成行啊？” 沐文海胸脯拍的震响：“老板爽快，我也爽快。回去和我老父亲老娘说一声，三五天就行。” 天近立秋，依然闷热，沐文海领了路费，带了几件单衣就出发了。先从长江码头乘船到九江，然后坐火车沿南浔铁路到南昌。这是沐文海平生第一次跑这么远，算是开了眼界，一路上兴奋异常。不过转来转去也走了近十天。舟车劳顿，一路颠簸，再强的汉子也着实吃不消。到南昌时，沐文海感觉身子要快散了架。 南昌造币厂坐落在城北名叫上沙窝的地方，西面沿赣江，其余周围全是田地，空空荡荡。这样孤零零倒是安全，可进可退，且好防守。沐文海干活吃住全在场子里，待了几天后，终于缓过劲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沐文海从不攒银子，发薪的日子，就请工厂的卫兵一起吃喝，三天两头便和他们混熟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