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典型感受的矛盾性特征.docVIP

试论典型感受的矛盾性特征 感受力是人对事物的情感反应，它与观察力同属感知觉范畴。不过观察力强调外部形象，感受则偏重于内部的心理内容。对于文学来说，感受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文艺创作的一类动机是缘于生活细节激起的特殊感受。往往是：作者在特定生活场景的刺激下产生强烈的情感反应，作者猛然意识到这种情感反应的描写价值--他是典型的，能够开拓出一个广阔的心理感受空间的，是易于唤起他人共鸣的，因而是可贵的，于是有了讲述自己真切感受的冲动。坐火车旅行碰上一对夫妻，高女矮男，引人注目的奇特结合，让人别扭，可一路上相亲相爱十分和谐，使全车箱的人改变了印象，觉得他们十分合适。当时他想：我写一篇小说！――后来有了《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作家梁晓声刚到北京工作，单位分了他一套房子，其实不过是简易楼，连厨房都没有。父亲从哈尔滨到北京来看他，一见就说：哎呀！你们领导对你多不错，你才工作几年呀，就分给你楼房住！ 梁晓生鼻子一酸，无限复杂感受涌上心头--我父亲在大西北的三线建设中到处有他盖的楼，现在他退休了，还是挤在小平房里呀……一下子，他直觉到这种感受的艺术价值，于是有了《父亲》。王蒙的《夜的眼》源于作者刚从新疆调回北京以后，有一次为某单位去办某事而碰壁，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我所去的迷宫一样的住宅区的一盏昏黄的灯。 也许谁都有从长长的走廊走进阳光时的经验。也许有人没有形成强烈的印象。也许有人形成了强烈的印象而没有觉得其价值，或没有引发更多的联想。诗人王小妮就被那种瞬间直觉所击中，并且由此展开了诗意的联想： 沿着长长的走廊/我，走下去…… --啊，迎面是刺眼的帘子， 两边是反光的墙壁 阳光，我 我和阳光站在一起！ --啊，阳光原来是这样的强烈 暖得人凝住了脚步， 亮得人憋住了呼吸。 全宇宙的阳光都在这里聚集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存有。 只有我，靠着阳光， 站了十秒钟。 十秒，有时会长于 一个世纪的四分之一！ （《我感到了阳光》） 个人所颖悟的感受如果同时兼备常人共通的性质，我们就称之为典型感受。所谓典型感受，就是那些人人心中会有，个个笔下所无的感受，就是那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受。它既是一般性与特殊性的统一，又是真实性与新鲜性的统一--所谓真实性与新鲜性的统一，是说典型感受常常以矛盾的方式表现出来。所以最引人注目的感受常常以表面与常理相违背，而本质又与常理相一致的面貌出现。乍看悖常，细品却在理，惟其如此，才加倍耐人寻味。 张晓风《半局》（《地毯的那一端》，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写到知心朋友们早逝时自己的感受： 对于那些英年早逝的弃我而去的朋友，我的情绪，与其说是悲哀，不如说是愤怒！正像一群孩子，在广场上做游戏，大家才刚弄清楚游戏规则，才刚明白游戏的好玩之处，并且刚找好自己的那一伙，其中一人却不声不响地半局而退了，你一时怎能不愕然得手足无措，甚至觉得被什么人骗了一场似的愤怒！满场的孩子仍在游戏，属于你的游伴却不见了！ 乍一听似乎不合情理：对死者难道首先不是惋惜，伤悼，难道不是所以更加记起他在日的种种好处，而居然首先是愤怒？可仔细想想，便觉这愤怒有理。愤怒是意识之中的，但其对象究竟是否真像作者所说是指向死者，是对那不声不响地半局而退的玩伴的愤怒？非也。真正矛头所指，乃造化的安排者，上帝，或者命运。说对死者愤怒，似乎承认了一个前提，就是他本能掌握命运却主动弃世（实际这不过是人的一厢情愿的奢望而已），当我们领悟这奢望的虚妄性，就自然将这愤怒转向真正的罪魁祸首。所谓愤怒不过是我们平常对命运无常的迷惑、无奈、幻灭、悲伤等感受的曲折转化，仍在常理之中，却更新鲜独异。 又如：描写阔别故乡的人回乡的心理感受，历来以宋之问《渡汉江》为有名：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宋之问（656-714）家在汾州（今山西汾阳），或说弘农（河南灵宝）。该诗是它从泷州（广东罗定）贬所逃归，途经汉江所作。所谓近乡其实不近，仅仅心理习惯。这次它也没有回家，而是避居洛阳。按照常情，后两句似乎应该写成近乡情更切，急欲问来人，作者笔下偏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仔细寻味，只有如此才合乎前两句的规定情境。因为作者贬居岭外，又长期接不到家人的音讯，一方面固然在日夜思念家人，另一方面又时刻担心家人的命运，怕他们因为自己的牵累或其他原因遭到不幸。音书断的时间越长，这种思念和担心就越向两极发展，形成既切盼音书，又怕音书到来的矛盾心理状态。这种矛盾心理，在由贬所逃归的路上，特别是渡过汉江，接近家乡之后，有了进一步的戏剧性发展：原先的担心、忧虑和模糊的不祥预感，此后似乎马上就会被路上所遇到的某个熟人所证实；而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与家人团聚的愿望立即会被无情的现实所击碎。所以，情更切变成情更怯，急欲问变成不敢问。这是在岭外音书断的特殊情况下心理矛盾发展的必然。透过情更怯与不敢问，读者可以强烈感触到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