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江总白猿传》与《周秦行纪》辨.docxVIP

《补江总白猿传》与《周秦行纪》辨 自宋代以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补江白猿传》是为了纪念欧阳展而写的。有的还把它与后来的《周秦行纪》视同一类作品,说:“唐时风气,往往心所不慊,辄托文字以相诟,如本《传》及《周秦行纪》皆是已”。(汪辟疆:《唐人小说·补江总白猿传》附识)甚至明智如鲁迅,也认为:“是知假小说以施诬蔑之风,其由来亦颇古矣”。(《中国小说史略》第八篇)这简直就是把它当作攻击小说的始作俑者了。如果确是这样的话,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这篇小说了。笔者不同意此说,故不得不予一辨。 唐时的“假小说以施诬蔑”之小说,迄今有真凭实据者,不过就是一篇《周秦行纪》。《周秦行纪》是当时激烈的朋党斗争的产物。而《白猿传》呢,却无人能够具体指出欧阳询在什么地方开罪于什么人?只有鲁迅在《唐宋传奇集·稗边小缀》里猜测,可能是由于“唐人或妒询名重”而出此攻击。但这也仅仅是一种猜测而巳。至于欧阳询其貌不扬,有似猿猴这一点,是当时众所周知的事实,在他和同僚、朋友之间从不讳言。刘煉《隋唐嘉话》和孟棨《本事诗》都记有这么一节事实:“国初长孙太尉见欧阳率更姿形么陋,嘲之日:‘耸膊成山字,埋肩畏出头。谁言麟阁上,画此一猕猴’。询亦酬之曰:‘索头连背暖,漫裆畏肚寒。只缘心混混,所以面团团’。太宗闻之而笑曰:‘询此嘲曾不为皇后耶?’”可见,人们嘲谑欧阳询为“猕猴”,不但别人无所忌讳,而且欧阳询本人也并不以为羞。所以说《白猿传》是因谤欧阳询貌似猕猿而作,理由是不充分的。 还有,既然要攻击某一个人,就当然要以之为鹄的,把笔墨集中在他身上。《周秦行纪》正是这样,文章假托牛僧孺的名义,以第一人称的口吻,通篇不离被攻击对象,写“我”在薄太后庙中享用如王制,与后妃们诗酒酬酢,又得昭君侍寝,以证其身非人臣,暗示牛有非分之想;还在文中故意借他人之口蔑称德宗为“沈婆儿”,试图以此激怒最高统治者而达到构陷之目的。而《白猿传》不但直截以“白猿传”为名,而且通篇写的是欧阳纥失妇、寻妻、杀猿诸情节,只是在故事末了对询本人给予三言两语的概略交代。这显然是没有攻击的意思。 有人说它是用的旁敲侧击之法,想通过攻击欧阳询本为异类之后与揭其母失节之阴私以奏效。其实这只是后人不谙唐时习俗,以今律古,妄为附会而产生的错觉。首先,唐时关于妇女的所谓贞节问题,并不如后世那么看重。后世视为“失节”之事,当时并不怎么为世不容。象询母这样的情况,与其说要为时论所诟病,勿宁说倒更会得到人们的同情。例如唐人小说中所艳称之柳氏与韩翊的悲欢离合始末,人们对女主角柳氏并无一丝一毫贱视之意,而是充满了同情。就是发生在后妃中的类似事,也同样不为世所不容。如《周秦行纪》中所指称之“沈婆”,即代宗之妻,德宗生母睿真皇后,在安史之乱中,就曾两度失身于胡人。可是,当李党中人以此诬陷牛僧孺时,正如明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四部正伪》中所说的那样,牛“不亟自明”。而且据说后来有人重提此事,文宗皇帝看了以后,也是一笑置之。皇室尚且如此,民间亦不注意这类事,怎么还会有人想以欧阳询母失身白猿而生询这件事来攻击欧阳询呢? 再则,欧阳询母被白猿所虏,实际上乃是人神相交(从广泛意义上理解)。这在那个时代是视为荣耀之事的。例如,封建专制时代,帝王为了给自己的统治蒙上一层“神授”的外衣,总要把自己的降生说得神乎其神,非同一般。象大名鼎鼎的汉高祖刘邦,《史记·高祖本纪》里是这样记述他的来历的:“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白猿传》对白猿的描写就暗示它是神物:“日晡,有物如匹练,自他山下,透至若飞,径入洞中。”被掠妇女也这样介绍它:“此神物所居,力能杀人,虽百夫操兵,不能制也。”白猿还说过以下两段话:“吾为山神所诉,将得死罪。亦求护之于众灵,庶几可免’”“吾卫千岁,而无子。……”这不是足以说明此白猿确为“神物”么?既如此又会有谁认为,欧阳询母与交而生询是可耻的事呢? 我们还可以从《白猿传》的故事情节、思想倾向和具体描写方面来看,文章开头先交代欧阳纥失妻的经过,并写“纥大愤痛,誓不徒还”,“日往四遐,即深凌险以索之”;发现“其妻绣履一只”,“纥尤凄悼,求之益坚”,最后终于找到妻子。在这些描写的字里行间,流露的是对欧阳纥的同情、赞许之情,那里有丝毫揶揄成分?文章后半部分写欧阳纥在众妇人的帮助下,智杀白猿,救出妻子及其他人。这里更看不出有什么嘲弄的影子,倒使人觉得欧阳纥象个英雄。故事末尾的两处文字尤堪玩味。一处是白猿临死前向欧阳纥说的一段话:“此天杀我,岂尔之能。然尔妇已孕,勿杀其子,将逢圣帝,必大其宗。”这里包含的两层意思,一是预示李唐王朝统治者是“圣帝”,二是说欧阳询“必大其宗”——将会给欧阳家族带来巨大荣光,这对欧阳纥来说乃是一大喜事,攻击云云,究竞从何说起呢?最后一处文字写道:“后纥为陈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