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润文学奖-散文组负责稿.pdfVIP

年华

我的年华好像一直是活在昆曲里的，那是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故事。

听起来笛声悠扬婉转，如同春莺啼啭。我说不上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动，全只

在回眸浅笑低眉的瞬间感到了一种温婉的倾诉，音乐并不高亢耀眼。曲笛飘渺，

灵动若水，安安静静地把故事说给台下的人听，柔柔地洋溢着温暖的情愫。于是

俘获开始变得轻而易举，让你甘愿地把心全然寄托给它。

时光那么自然地被带回到故事里的年代，带几分古的慵懒精致。故事也

许会平淡，却因这样一种讲述的方式变得动人起来。

昆曲之动人处，常常在于那青春的热情里洋溢着的典雅与优美。那些曲辞与

唱段是那样精致错落，明艳灿烂而又如痴如醉。一如说的，【皂罗袍】听过

一次就不会忘记的。你看是怎样“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

宝填”，又“你可知我一生儿是天然”，好似除下了一身的绫罗珠翠，一股

天然之美；你看春香和丽娘两个怎故作错拿了鸳鸯砚、笺戏弄老儒生陈最

良，莲瓣踢裙，舞动腰巾，如蜂蝶鼓动的双翅，一派娇俏动人。真美，美得青春

洋溢、性情纯挚。你再看书生怎样“步虚声度许飞琼，乍听还疑别院风”，

怎样“岂无春意恋尘凡”，两个妙龄年华的年轻人那活泼泼的压也压不住、藏也藏不了

的青春爱恋怎样舒卷开合……

昆曲是唱给青春年华的恋歌，这使我深深沉迷于它的灵动。在昆曲的出

谷、乳燕离巢般的清脆甜润中我找到了青春少女悸动的芳心，找到了多情少年柔

软的情肠，找到了伤春悲秋，也找到了“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

不善怀春?”我在这里找到了为一场急雨，一片落花而感慨落泪的纯粹感情，不

论是六百年以前，还是六百年后的今天。内心有种情愫在暗暗滋生，那是一种难

以言喻的冲动。水袖流转——或翻袖，或扬袖，或磨袖，或展袖，起起伏伏，高低

错落，每一种动作展现出一种不同的情绪，每一个情绪讲述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这时恍明白，俞二娘，商小鸾，她们为何会因一部《牡丹亭》断肠而死。在青

春之火被压抑，被泼灭的时代，当她们久久没有燃着的生命之焰被重新燃起

——哪怕只是零星，她们欢喜，她们痛苦，欢喜这天然的青春年华，痛苦那

无可辩驳的惨淡现实。于是她们困顿——只能以青春的生命作为对青春本身最崇高

的献祭！她们以让青春永恒，同时给予她们和昆曲一起随时间前行，将

她们的万千心事唱在那一曲【皂罗袍】之中——于是，青春年华将不

会老去。

欣赏昆曲，实际上是情绪在，情节之中抑或情节之外，飘渺浮动抑或寂

然不动，四下弥漫抑或四处聚合。是谁说“世上真正的大问题都难解，过于

清晰的回答只是一种逻辑安慰。”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观法，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感

受，在昆曲的世界里，思想可以达到某种极致的因由，身段、唱词、音乐统统不

构成思想的束缚，它们只是作为一种存在被感知，而昆曲则是因感知而存在。即

便没有舞台、灯光、背景，没有曲笛、三弦、琵琶，昆曲依然可以被敏感的心灵

捕捉。很难说只有《惊梦》，只有《琴挑》才是昆曲，也很难说一句念白，一段腔

韵就不是昆曲。曲由心生，曲由心起。

于是，昆曲的一些更加令我倾倒的作品，则多了一层忧郁的思绪，深邃的感

叹。在板眼顿挫的节奏和贯穿始终的旋律里，生旦们用精美的舞台语言讲述着他

们的，古人的，、别离、理想、现实……忧郁常常是在别离中的，或是“秋

江一望泪潸潸，怕向那孤篷看”，妙常赶至江边，而横在她面前的是奔腾的江水和

幽默风趣的老年撑船人，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