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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策展手记

作者：吴蔚

来源：《画刊》2019年第11期

今年3月，我接到上海多伦美术馆曾玉兰馆长的电话，邀请我策划一个期望扩展美术馆空

间维度的艺术展览。我们此前曾在一次会面中匆匆谈及有关机构和公共性的想法。对于这个笼

统的话题，曾馆长深有感触。2017年，当她在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主持工作时，面对的是一

个曾被街区旧改项目征用、几近解体的艺术机构。几经沉浮，多伦现代美术馆在2003年底开

馆后逐步建立的先锋形象已支离破碎，重建是一个棘手而紧迫的问题。

今春漫步在百年多伦路上，我才惊觉已近10年没再踏入过这里。名人文化街的招牌还

在，夹街小楼鳞次栉比，马路对面的四新食苑照样是食客攒动，记忆中成片的红屋顶老房子已

被拆成了废墟。紧邻美术馆的，是瓦砾之上的临时停车场。

曾馆长告诉我：今年是多伦路文化名人街开街20周年。目前，这条位于上海虹口区的文

化小路正在进行二期保护开发工作，新一期的改造任务是进一步挖掘其文化内涵与海派特色。

与许多城市开发项目类似，招商引资、文旅融合标志着多伦路街区的“士绅化”进程，其路径是

将历史遗迹和文化遗产转变为城市娱乐休闲与消费资源。

当代城市的“士绅化”可被视为大规模、多层面的城市政策战略，包括支持大型城市项目、

干预城市公共空间、改变住房或文化政策的方向等。然而，自由主义的城市政策所产生的破坏

性影响也随之而来，最大的影响是人们的流离失所，这也导致对城市空间的公共性的压制。迁

徙与流动性的增加对文化的影响，尤其是文化异质性与身份认同，已经是一个全球性的重要课

题。

在构思多伦的展览时，我关心的问题是：如何定义艺术家在公共领域中的角色？艺术作品

如何与我们的现实世界产生共鸣？由艺术引发的想象如何在经验的作用下展开？美术馆如何在

跨文化的视野下回应记忆和身份问题？艺术怎样在更大的公共背景下呈现，并被赋予意义和价

值？回答这些问题构成了本次展览研究的出发点和选题依据，因此，展览主题被确定为“步履

不停：1995-2019年中国当代艺术的城市叙事”。行走本身是一种认知与探索的方式，而主题的

英文“ATurningMoment”（转折点），直接点明了艺术和策展实践可以看作是促进变革的重要

力量。

在20世纪60年代，西方情境主义者将行动带入街头，试图消除艺术家和消费者之间的分

歧，使文化生产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20多年之后，中国艺术家介入城市空间的行动也具

有了革命性，但有着截然不同的社会情境与政治语境。从20世纪90年代開始，中国当代艺术

家走入城市，他们必须使艺术的创造力超越艺术机构的界限，从而尝试另一种生存方式。他们

吸收西方艺术的观念与形式，并将其转化为本土经验。在那一时期，对实验艺术的压制和实践

如影随形，替代空间或非艺术空间的兴起，正如策展人冯博一所言，是“自然而然”的选择。这

种选择亦是艺术流离失所的结果。艺术家受到历史发展变化的驱使，迫使他们重新审视艺术与

政治、艺术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更多的实验性艺术发生在艺术机构之外，与社会生活联系在一

起。当张大力将自己的光头形象喷涂在城市废墟之间时，他是通过对现实的“审美化”，来警告

社会系统所面临的危机。

可以说，当代艺术一直是“流离失所”的文化实践，不仅追求艺术形式的变化，而且注重思

想观念的更新以及文化迁移。在新兴市场的背景下，当代艺术反映的既是文化经济问题，也是

社会政治问题。因此，艺术不是独立条件的产物，它以其洞察力、想象力和多样性，涵盖并呈

现了一种文化的持续变化。艺术家徘徊于城市的身影可被视为文化游牧的象征，他们用作品探

究时代的断裂与矛盾，在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时书写新的意义。每一次展览都是通过不断追问

艺术及其界限，来重塑艺术的历史和文化价值。而展览无论是作为空间、作品还是事件，都在

改变着艺术领域的传统惯例。

每个策展人都有自己的个人喜好。无论是宋冬的《一壶开水》（1995年）、尹秀珍的

《洗河》（1995年），还是庄辉的《东经109.88°，北纬31.09°》（1995-2008年），它们的出

现都激发了我对1995年的好奇心。而从中国城市社会的发展看，1995年是中国城镇化建设的

转折点。这一年，中国成为世界贸易组织的观察员，正式申请加入世贸组织。从20世纪70年

代末期的快速增长，到1995年以后进入加速增长阶段，中国也自此真正开始了城市化的社会

趋势，面临更具体的城市化乃至全球化问题。从这个时间节点出发，本次参展的艺术作品对当

代中国的文化、地理、历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