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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中国的形象

第35节：唯美寻求

作者:张颐武

但《无字》的锐利之处在于它在个人的小历史中引出了有关二十世纪中国的大历史的种种传奇。张洁没有刻意表现大历史，而是在追索有关吴为和胡秉宸的个人历史时，大历史无法回避地化入其间。这大历史不是正史的宏伟叙事，而是野史或稗史，是大历史边缘的人的命运。张洁因此跨出了个人的视野，提供了对于二十世纪中国人沧桑命运的表述。叶莲子坎坷的一生、胡秉宸的经历都引发我们对于历史的无尽怀念。而最让我触动的是有关应得田的段落。这个应得田是东北军的高级军官，在西安事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却进退失据，在万般无奈之下沦为汉奸，最终一生没落，郁郁而终。他仅仅是这部小说的一个小插曲，仅仅几笔点染，却显示了在大历史之中的个人的沉浮，自有一份无可奈何的命运感。张洁在对于个人的感情有深刻的剖析和锐利的反讽的同时，却对于历史中的个人的命运有更多的同情和悲悯。张洁的笔触在此往往流露出温婉和诗意，让人想起她早期的风格。但这毕竟是饱经沧桑的诗意，是对于命运无奈的诗意。张洁也许对于爱情失望，但对于生命本身依然投入和认同。我们可以感受到张洁对于生命的一份真挚的关切。

在小说中，作家吴为正经历着疯狂。这疯狂尖锐地揭示了语言的极限。疯狂穿透了语言，在语言的断裂处透露生命本身。所谓无字似乎可以从这疯狂中找到线索。没有《无字》，我们的文学就可能缺少一种来自女性作家的尖锐，这尖锐打破我们的平静，戳破了生命的面纱，逼迫我们去思考那些希望回避的东西。这里没有了浪漫幻想，却让我们面对刻骨的挑战和追问。

胭脂?帝国?:消费时代的唯美寻求

今天正是帝国一词极度流行的时代。人们都在战争的烟云中讨论一个新的帝国的崛起。全球化带来的资本的穿透力突破了原有的民族国家的界限，以民族国家为中心的现代性的宏伟叙事已经不复具有吸引力，新的世界秩序正在迅速形成。帝国恰恰成了新的世界秩序的中心词，引得了无数讨论和争议。但赵凝却别出心裁地将柔和的、女性化的胭脂和当下具有强权和力量的、男性化的帝国拼贴于一，小说的女主人公静薇的那本时尚杂志《胭脂帝国》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组合。这里胭脂的唯美的消费性乃是一个新的资本的帝国的前提，胭脂的不可抗拒的魅惑和吸引恰恰是帝国的资本运作的不可或缺的基础。这种组合也就有了自己的理由。新的帝国不仅仅有在伊拉克战争中精确制导的导弹和奇妙的信息战，它其实还是在诱人的胭脂的一派消费和唯美的风光中凸现自己的。胭脂和帝国构成的乃是全球资本主义时代的独特风景。

这部小说所展现的是一个女性的个人的隐秘而复杂的故事。她十六岁时生下的非婚生的、无法相认的孩子，她的父母的诡异的感情经历，她在几个男人之间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一切都在赵凝的极度唯美的文笔之下逐次展开，到处充满了引人入胜的迷人的段落。这些唯美的笔触所探讨的女性在这个全球化和市场化时代的复杂而微妙的情感处境。她们的感情的极度的暧昧和含混的处境被赵凝写的异常细腻。但这里有趣的是这种女性的特殊的阶层属性。她们并非处于全球化时代的底层位置上的劳动妇女如打工妹或农家女，也并非在全球或区域的人口流动中为更好的收入所吸引的、漂流的服务业的新底层，而是在当代的全球都市中的新的中产阶级的女性。在静薇的传奇中，这种阶层属性显得格外清晰。她的趣味、生活方式和情感都具有明显的中产阶级女性的特征。虽然小说并没有展现她办女性杂志《胭脂帝国》的种种，但她的身份的阶层表征也异常明显。一方面，她强烈地追求表现自己的个性和感情的自由和不受拘束，尝试多种感情生活。这当然满足了中产阶级女性的浪漫幻想。另一方面，却期望一种安定的、有保障的中产阶级的日常生活的存在。她不断在追求家庭的同时渴望出轨的浪漫。这种矛盾的性格本身就是中产阶级的文化矛盾的表征。

她的生活中的有关爱的那些感慨似乎多少有些奢侈。它们仿佛是悬置于具体而微的日常生活之外的东西，也并不极端的物质，而是一种抽象的、玄妙的情。这种情:乃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愿望，一种刻意地回避了物质性和金钱的超越的精神故事。情仿佛飘在现实的全球化和市场化时代的之上的一种高度抽象的东西，它使得这里的中产阶级女性被深深地吸引。但这里似乎时刻被压抑的那种物质性的欲望却仍然从小说的缝隙中漏了出来，明明白白地显示了金钱的无所不在的影响力。这里的这些男女的具体的日常生活被虚化了，他们好象不需要紧张地在一个具有着丛林法则的世界上生活，他们的物质生活已经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玄虚的感情生活。但这里高度唯美的感情生活却仍然奇妙地显示了一种将感情身体化化为物的具体存在的感性的表现。这种表现实际上正象货币是物的抽象一样，而所谓情在此其实就是身体的欲望的抽象。玄虚的表象其实包含了异常明确的含义。身体的自恋式的表现在小说中是经常出现的:

她低头观看自己皮肤很白的双腿，看那上面是不是多了一颗褐色小痣，然后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