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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诗酒：江南隐士的风雅生活

菊花诗酒：江南隐士的风雅生活

李金海

著名美术家徐悲鸿先生写过一副对联：“白马秋风塞上，杏花春

雨江南”，这既是两种不同的自然环境，也是两种不同的审美风格。

与黄沙漫天的塞北大漠相比，江南的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更适合文

人们“诗意地栖居”，古乐府中写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水乡江南的灵动随着水的波动而呼之欲出；贺铸说，“一川烟草满城

风絮梅子黄时雨”，这是典型的江南风物，会让你的心立即飞向那将

那烟雨中的苏州横塘。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韦庄的词点出了文人们

的理想，最好生于江南，假若不是，但愿老在江南。谁不想在江南的

柳丝下缠绵，在江南吴侬软语中沉醉，过一段诗意的生活？所以，隐

居当于江南。到黄沙滚滚的塞北大漠去做一个“疯狂原始人”，那是

自找苦吃的苦行僧，而不是吟风弄月的文化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儒家知识分子推崇的生活

辩证法。得意时居庙堂之高而心怀天下，失意时则念江湖之远遁避山

林做个隐士。他们的隐，不是把自己藏起来不肯见人，而是一种“富

贵于我如浮云”的生活态度，在与世无争中追求内心的和谐。而“隐

士俱乐部”的入会门槛极高，不是随便哪个普通人，在山边盖了个房

子就是隐士的。隐士起码要满足三个条件。首先你得有才。大字不识

的文盲于山林中，那不是山民就是土匪。真正的隐士必须怀才不遇，

就像怀孕的女子，虽然遮盖严实，但那种怀才的幸福仍霸气侧漏。第

二你得有钱。隐士不会亲自土里刨食，吆喝着老牛犁地，隐士只会花

间一壶酒，和志趣相投的朋友们诗酒相和。用现在的话说，隐士们就

是远离都市的喧嚣，有“庭院深深深几许”，喝花酒开Party有钱有闲

一族。第三你得品位高雅。最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品酒弄茶无一不

通。这只是隐士的最低技能要求，关键是要有一颗高雅的心，冯小刚

电影中那个一身俗血的大导，即使换了血，也绝拿不到隐士俱乐部的

入场券。

江南隐士们不是餐风饮露的世外高人，他们也得吃饭睡觉，吃饱

喝足之后，隐士们如何打发时光？明末隐士上海人陈继儒总结了焚香、

试茶、高卧、负暄、垂钓、喂鹤等二十四种生活方式，这是隐士的行

为守则，也是氤氲着风雅意味的仪式，这些仪式可以有效加强隐士们

的存在感。喝茶叫“试茶”，躺在床上睡觉叫“高卧”，光着膀子晒

太阳叫“负暄”，要是您去除草喂鸡，那绝对大煞风景，侮辱了隐士

的名号，因为隐士们只“喂鹤”不喂鸡。同样，浙江绍兴人富贵公子

大隐士张岱也有好精舍，好美婢、好美食等十七种爱好，可以作为风

雅隐士的生活指南。

江南隐士中，大部分是有钱有闲又有才的主。无需为稻粱谋，于

是和志趣相投的一帮隐士诗酒相和，亦可成就一段文采风流。这一点，

昆山名士顾阿瑛的生活就是典型代表。顾阿瑛别号金粟道人，曾经四

次拒绝做官，是个标准的隐士。他十六岁开始做生意，不到30岁就成

为苏州地区首屈一指的巨富。30岁开始认真读书，其“文采风流，亦

倾动一时”。四十岁的时候，筑玉山草堂，说是草堂，那是隐士们的

自谦而已，其实是规模宏大的江南园林。隐士们喜欢大造园林，他们

迷醉于“一曲新词酒一杯，小院香径独徘回”的生活。

原籍杭州后隐居南京的隐士袁枚，其造园的气魄更大些。他在现

南京师范大学修建的随园，连乾隆皇帝都眼红三分。江南园林以得水

为贵，其淡雅素古，叠石理水，尽显江南之神韵。那么大的园林当然

不能独享，顾阿瑛邀请各路文人雅士，聚集于玉山草堂，饮酒赋诗，

或品鉴古玩，或挥墨泼墨，或清谈名理，或寄情山水，或观赏歌舞，

竟把玉山草堂的文人聚会办成了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文人雅集之一玉

山雅集。隐士们喜欢音乐似乎是骨子里带来的基因，魏晋时代的隐士

们不看戏，他们喜欢躲在山野林间“长啸当歌”，相当于现在年轻人

大声的吹口哨。到了明代之后，这种“不良嗜好”逐渐被看戏所代替。

现在流行音乐中心在港澳台，而在明代则是江南的昆山，因为昆曲就

是从这里走向全国。昆曲本来是起源于昆山的“昆山腔”，属于下里

巴人的民间小调，昆山隐士顾阿瑛和昆曲创始人顾坚、著名文人杨伟

桢等，没事就在玉山草堂切磋昆山腔，后来干脆花钱组建了个音乐班

子，促进了由昆山腔到昆曲的转变。江南隐士们不仅喜欢听昆曲，还

喜欢组建专业的“乐队”，历史上著名的家班有申时行家班、张岱家

班、阮大铖家班等。昆曲先是在隐士们自家园林里演出，后来逐步扩

展到社会的公开演出。江南是个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