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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疼痛叫眷恋

良都中学初二（1）班刘楚琪

我已记不清这是您离开的第几个秋天。

踏着日暮的余晖，我漫步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稻田。我悠悠地感觉着，细细地聆听着，而秋风，不经意间从远方缥缈而来。

我驻足遥望，夕阳透过稀薄的云层撒在辛勤赶工的农民身上，与其说是他们融于稻海里，倒不如说那稻与他们本是一体。曾经，您与他们一样，也是那稻海中的一份子。倏忽之间，地上枯落的残叶被风吹起，在空中飘摇不定。您，也是那急促匆忙的落叶啊，不知归向何处，却再无相会之时。

我仍记得啊，那时，不谙世事的我曾嚷嚷着要与您一起下田。您满是茧子的手一把将我抱起，脸上的皱纹可爱地聚在一块，像一朵向阳的葵花那样慈祥明媚，您稍微收拾了农具，便欣然拉起我的手直往田里赶，您走得是那样的稳健，哪里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我呢，走到一半便气喘吁吁，您停下来笑我：“呀，这就跑不动啦？”霎时，羞愧和斗志和一齐涌上心头，我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猛地往田边跑去，一下就甩您老远。待我在不远处与红蜻蜓追打嬉闹了一会，您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准备下地耕田。我才注意到，您一路走来，脚上穿的是一双又旧又破的旧拖鞋，上面还留有一些洗不去的污渍，您的腿是那样的黝黑，上面还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疤痕。而您就这样乐呵呵地挽起裤腿下地去了，那时候我总以为您扛的锄头很轻很轻，不然，怎能不知疲倦地埋没在稻田里，一干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出汗了，您便用那沾着泥水的手或者毛巾擦一擦额头，我总笑您脸上像是动画片里捣蛋的花猫一样很是滑稽。您却装作不在乎地地小声辩解：“洗洗就好了呀。”

我还记得那次，我闹着也要试试插秧，结果一下地就不小心踩坏了几根秧苗，我看着那秧苗无精打采地躺在水泥里，慌了神，以为自己定是犯下“滔天大罪”，毕竟您总是把这些稻子看得跟命一样重要呀。我呆呆地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您刚好扭头看见了，便急匆匆的跑过来，我看到您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焦急地问我怎么了，我木然地摇头，低眉看着那几株“受害苗”，您便顺着我的目光扫视稻田。半晌，我只听见您爽朗的笑声飘荡在田间，不由心生疑惑。您笑着看着我的眼睛，刚想揉我的脑袋，愣了一下，先在衣服上把手细细擦干净，才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没关系的呀，下次注意就好啦。唉，你们现在的小孩子就幸福了，想当年我们那时候闹饥荒，大家伙都吃不上饭……”您的话就像那是我踩坏的秧苗，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中，每当望到那金色的稻田，我总能回想起当时幼稚的想法和那段充满慈爱的话语。

当我离开稻田，走到而今空荡荡的小广场，儿时京剧表演的场景，仿佛又再现于我的眼前。那饶有趣味的咿咿呀呀之声像是仍在耳边回环萦绕。您总爱跑到这里来看他们唱戏，那时的我，不理解您为什么那么喜欢看那些画着奇怪妆容的演员，在台上唱着不着调的曲子。但每次看到您认真而又专注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来回的踱步而嘴角上扬或是眉头下沉时，我仿佛又能够理解了，那应该是您那一辈人对京剧的痴迷吧。京剧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那时候您的快乐，好像与您下田时的快乐有些不同。脱离了汗水与劳累，您看上去既沉醉又惬意。

然而韶华易逝，时不我待。叶生叶落，已轮回不知多少次。儿时与您亲昵的我，当年岁渐长，便很少再与您一块下地了；那京剧的表演团，也似乎再没来过。是它没再来过？还是我没再关注过？如今我也理不清楚了。当心与心的沟通渐渐减少，与之相应的，距离便开始拉开了。

您走的很匆忙，就像南方由秋入冬，不过一夜之间、一场雨过后。我后来听母亲说是因为气急攻心，旧病复发，没来得及抢救便匆匆离开了这喧嚣的世间。我没能再与您见面，最后再见您，您还是那安详的模样，只不过脸上再不见那如向日葵般的笑容，您静静地躺在了那里，像是安然睡去。到现在，我还偶尔梦见您在田野里愈走愈远，嘴里似乎还唱着京剧，在那荡漾的稻浪中，渐渐不见踪影。小广场没有了京剧表演，变得空荡荡的，好像您走了的那一阵子，我们的心里也都是空荡荡的。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您对那稻田还留着眷恋的吧？还有那京剧呀，您还没有在接着看下去呢，接下来的故事是怎样的呢……

世上哪有什么死而无憾啊，死亡本身就是最大的遗憾。红尘世间，让生者无比眷恋，不论历经多少悲欢离合，当死亡来临之时，都是满怀遗憾而去。而对于与死者有着深厚感情的生者而言，死者的离去，又何尝不是刀绞般令人痛楚！每当我想起您，心便一紧。

有一种疼痛叫眷恋。岁岁年年，不知又要过去多少个秋。儿时的记忆已逐渐模糊不清，但您那张明媚的笑脸与开朗的笑声却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我最亲爱的外公。

点评：这篇文章表达的是小作者对外公的思念之情。开头便奠定了全文怀人的感伤基调，从全文来看，谋篇布局较为完整和合理。文笔优美、以诚动人。最精彩的是文章结尾二段。小作者将自己对外公离世的感情上升到对生命的感悟，以小见大，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