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我所珍藏的数学家陈省身先生的一首绝笔诗.docVIP

叶嘉莹：我所珍藏的数学家陈省身先生的一首绝笔诗

叶嘉莹：我所珍藏的数学家陈省身先生的一首绝笔诗

叶嘉莹：我所珍藏的数学家陈省身先生的一首绝笔诗

叶嘉莹：我所珍藏得数学家陈省身先生得一首绝笔诗

陈省身先生是举世闻名得数学大师,而我则只是一个诗歌教学得工作者。如果以专业而言，我对陈先生得成就实在愧无深知,但陈先生与我却有着一段长达二十年以上得交谊。

记得大概是八十年代中，我依惯例，像往常一样利用加拿大学校得假期，回到天津南开大学来教书。当时所有得外籍教师，都住在学校得一座专家楼中。楼下有一间餐厅。我经常可以见到陈先生夫妇在此用餐、我对陈先生自然是久仰大名,但我想陈先生对我一定是一无所知。所以偶或相遇，也只是略做礼貌上得寒暄而已。谁想到有一天,我在南大主楼得中文系教室给学生上课时，陈先生夫妇竟赫然出现在讲台下得听众席上,并且表现了很大得兴趣、而从此以后，她们就经常来听我讲课。于是讲诗词也就成为了我们相见时得共同话题。原来陈先生不仅喜爱诗词，极富诗情,而且偶或自己也写作一些七言绝句得小诗。有一天陈先生给我看了一首她于一九七四年写得题为《回国》得绝句，诗是这样写得:

飘零纸笔过一生,世誉犹如春梦痕。喜看家国成乐土，廿一世纪国无伦、

这首诗极为朴挚得表现了一位久居国外得老人对于祖国得一份真诚得怀思和祝愿、

陈先生虽是数学家,但如我在七年前所写得那篇《数学家得诗情》之所言，先生对于古典诗词实在有着极大得兴趣。本来每年秋季当南开大学开学时，我都会从加拿大回到南开来，而陈先生则早已在南开定居多年,习惯上是我每次回来以后，都会给陈先生打一个电话问安,然后就会约定一个时间去看望她。那一年因为正值我80周岁,南开文学院准备在１0月校庆期间为我召开一个祝寿得诗词研讨会。所以当我打电话给陈先生时,陈先生就告诉我说，要给我写一首祝寿得诗。祝寿研讨会订在10月２1日召开,陈先生在研讨会开始前就乘坐着轮椅来到了会场。大会由侯自新校长主持开幕，陈先生是第一位发言人，当时就有会场工作人员抬上来一个精美得镜框，镜框中镶嵌得就正是陈先生亲自用毛笔写得那首祝寿诗。诗是这样写得：

锦瑟无端八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归去来兮陶亮赋，西风帘卷清照词。

千年锦绣萃一身，月旦传承识无伦。世事扰攘无宁日，人际关系汉学深。

先生送我得这首诗,如果就一般诗家得谨严之格律而言，自然是有些不尽合格律之处，但若撇开外表得格律而论诗歌之本质，则先生这首诗所表现得情意之真诚、事典之贴切,却决然是一首好诗。首先说，此诗开端两句用得是李商隐《锦瑟》开端得诗句，只不过做了一点小小得改变、李商隐原句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先生这首诗因为是为祝贺我得８0岁寿辰而写得，所以就把原诗得“五十弦”改成了“八十弦”。先生认为李商隐《锦瑟》诗是自序之作，则“一弦一柱”当然就都象喻了诗人对于华年往事得点点滴滴得回忆。先生虽是引用了古人得诗句，但我以为先生得引用和改写，实在十分恰当、如果把年华喻作丝弦,则80岁得年龄自应是“八十弦”，我在自己80岁得生日回想起过去80年得往事，自然也有着“一弦一柱”得追忆。先生得诗，可以说正是道出了我当日得心情、至于后面得两句，“归去来兮陶亮赋，西风帘卷清照词，也写得极为贴切、陶渊明得《归去来兮辞》，是当她决志归去时之所作，我猜想先生得这首诗可能有两层喻意:一层自然是说我回到祖国来教书得决志；另一层我不知先生是否也有冀望我像她一样回国来定居得喻意，这也是可能得。至于先生所用得李清照之事典，则自然是用李清照来喻指我是一个爱好诗词得女性,纵然我不能与李清照相比,但先生得喻指则是极为恰当得。再下面得“千年锦绣萃一身，月旦传承识无伦，则是最使我感到惶愧得两句诗、从８0年代我与陈先生夫妇相识以来，她们夫妇二人就都对我十分关爱,她们夫妇二人对我得谬赏和偏爱，这是使我最为感愧难忘得。这短短得两句诗，可以说是包括了先生对我平生所致力得诗词创作、论著与教学三方面得评价。“锦绣”句应该指得是我得创作，“月旦”二字应该是指我得论著，而“传承”二字，则应该是指我得教学、先生得这两句诗当然使我极为惶愧。不过就诗而言，则先生在短短得１4个字内，竟然写尽了对我平生三方面得评说,其简练概括得能力实在令人赞佩。至于这首诗结尾得“世事扰攘无宁日，人际关系汉学深”二句，则所写得应该就正是我们以诗歌相交往得一份友谊。在此烦扰之人世中，能够与几个有传统文化修养得友人一起谈讲诗词,这自然是人际间一种难得得境界、总之,先生这首诗所表现得情谊之真诚,喻写之贴切,都是极为难得得。所以先生这一幅手写得诗稿，一直被我视为一份珍藏、而除去了这首诗本身是可宝贵得，另外还有两点增加了其可珍贵之处。第一点是在这一幅诗稿中，先生偶然留下了一个小小得笔误,那就是先生在署名后把2019年得日期写成了200年。而上款所题写得则是“嘉莹姊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