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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自留地

自留地，一个颇具年代感的词语，是实行农业集体化以后留给农民个人经营的少量土地，产品归个人所有。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所有的土地都叫责任田，包括之前我家的自留地。值得庆幸的是，从“自留地”到“责任田”，这块地终究划分给了我们家。我想，许是这块地的特殊位置吧！

我们村有二十几户人家，只有我家和一户吴姓人家是独庄子，其他各户都在居民点上。所谓的居民点就是通过集中统一规划，将原先零散居住的人口集中起来居住的场所。或许是经济条件的限制，亦或是对旧庄子的情感，我家的独庄子保留了下来，而紧挨着庄子周围的一块地，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我家的自留地，直到现在，从未改变。

这块自留地约一亩大小，与我家朝夕相处，有种血脉相连的感情。

听奶奶说，当年家庭条件困难，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爷爷被迫离乡，在外面寻活计：抹过煤砖、挑过水、放过羊……后来，也算是苦尽甘来吧，歪打正着，爷爷当上了铁路工人，家里的生活也有了些许改善。慢慢的，父亲兄弟三人也相继成年，二叔三叔随爷爷进了城，父亲是老大，被爷爷理所当然的留在乡下来继承他的“家产”。从此，父亲便注定再与城里人无缘了。我们总说“有志者，事竟成”，但是，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启，有些事情，再也无力回天，所以便不得不认命，沿着轨迹向前而行。

于是乎，父亲便心甘情愿的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

而这心甘情愿，便是一辈子！

农民视农田如命根，如果没有农田无以生存。父母当然也不会忽视这仅有一亩大小的自留地。为了防止家禽家畜进入到自留地里，父亲请来队里的叔伯们，沿着自留地边沿全部打起了垣墙，自留地被包围了起来，只留下一个能进出的篱笆门。自留地不同于其他责任田用来种庄稼，多用作菜园、果园，在父母的精心打造下，我家的自留地成了村里一道宜人的风景。

在我的记忆中，自留地中苹果树居多，除此之外，间或种些杏树，梨树，枣树和各类应季蔬菜，春夏秋冬各有特色。可我还是最喜欢秋季的自留地。

先说说地边上的几棵大杏树吧。这几棵杏树成色不一，各有千秋。有麦黄杏、糜核杏，还有红脸杏。最大的一颗年轮也是最老的，枝干粗壮，其中最粗的一个枝丫延伸到房顶，自然也就充当了我们上房的梯子。这棵树的杏子熟的最早，麦子微黄时就能吃了，占着这个早熟的优势，我和弟弟也算是出尽了风头。村子里那群馋嘴的小娃娃们整天围着我们打转转。有时，有些调皮点儿的大娃娃们经不住黄灿灿的杏儿的诱惑，还会趁我们午休的时候来此一游，爬上不高的垣墙，拽住一个枝丫，快速摘下几颗，往衣兜里一揣，又从垣墙上一跃而下，逃之夭夭。每到有风的时候，杏子就会从树上“砰砰”的掉下来，这时，母亲就会派给我们一份相当惬意且令人自豪的营生，把掉到地里的杏子拾到筐筐里，好的挑出来，再摘上一些送给村子上的人。“这盆盆熟些的给二太太，八十多岁的人了，牙不好使；那碗稍硬一些的送给你三妈，她怀娃娃了；这个袋袋里的送给你北庄子上的二爷，他孤身一个人，日子过得不容易……”母亲指着筐筐里的碗盏，向我们一一交代。我和弟弟撒着欢儿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完成母亲安顿的营生。

再说说那些苹果树，自留地中的苹果多数是红元帅和黄元帅，到了九月底，果子成熟了，满树的果子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灯笼。从树上摘下一个，用衣服搓掉上面的尘土，放进嘴里，咬一口，那甜中带酸的味道，总是没个够。

最令人难忘的事还要数摘果子。每年果子成熟的时候，二叔和三叔也会请假回老家呆上几天，和我们一起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一大家子人在地里，你摘我装，有说有笑，晶莹的汗珠挂满额头，用袖子一抹，继续手里的活计，一点儿也不觉得累。真是人多力量大，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一个个白亮亮的蛇皮袋子装满了诱人的果子，再被整齐的摆放在库房里，那份沉甸甸的的感觉，尽是幸福与满足。回到家，用掸子打打身上的土，再倒上一盆热水，酣畅淋漓的洗把脸，似是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别提多舒畅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厨房的炊烟也升起来了，不多会儿，呛喷喷的茄辣菜的香味也飘到了院子里。马上开饭了，我和弟弟忙着摆桌子，捋筷子，很快，母亲的手工碱面就上桌了，一大家人围着桌子坐在院中央，端起拌有茄辣菜和油泼蒜苗的碱面碗，嘘溜嘘溜地吃起来，吃饭声夹杂着丝丝凉风，别提有多爽快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二叔和三叔又要回去上班了，虽不舍得他们走，可谁又能让他们不回去呢？只能期待下一次的重聚。临走时，父亲和母亲早早的为二叔和三叔准备好要带的东西:苹果啦、葡萄啦、瓜啦、馍馍啦……生怕哪一样忘记了。父亲总会说:“多拿点，自己种哈的，有呢，吃着也放心。”简单又朴素的话语中饱含了父亲多少的不舍与牵挂。

年年岁岁花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1998年，年仅三十六岁的三叔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全家人悲痛不已。从那以后，每到瓜果飘香的季节，我家的自留地里再无从前的欢声笑语，那份留在记忆里的芬芳也慢慢的飘散而去。

记得又是一年苹果成熟的时节，那天，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