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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月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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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华盛忽然间9月29日，晚上9点13分。

这个城市还没有迎来它的中秋节，当然，在这里生活着的大多数人，或许都不知道这样一个节日的存在。在此刻，遥远的中国，人们或许正吃着世界上最难吃的“蛋糕”，与家人坐在一起，欢欣鼓舞地看着电视中歌舞升平。

也是此刻，我吃完晚饭，一个人在电脑前校对着手边的译稿。突然楼下有人喊我：快下来。

我将头伸向窗外，是租住在地下室的一位大叔。他穿着薄薄的衬衫和短裤，在秋风中向我不停地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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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并不非常喜爱他，这或许是因为他的性格非常怪异。让我非常不习惯的是，每每吃完米饭，他都要把碗舔干净，淘米的时候，掉下一个米粒，也要从水池里捡起来。他从来只买打折的牛肉，每天笑嘻嘻地说自己又省了几块钱，还总会和别人重复着租房的规则，告知别人如何倒垃圾、排值日。每次他说完话，都要拖着慵懒而冗长的尾音，说一句“感谢”。

他舍不得健身房的费用，于是每到周末，便问我去不去学校，能不能把健身卡借给他。

“不会被别人发觉么？”

他一脸乏累地和我说：“不会的，就跟你看黑人一样，他们看我们，也觉得都长差不多。再说，咱俩长得也挺像。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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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说实话，借卡是小事，只是我真胆怯 自己长得和他很像，因为他苍老得看不出年龄，我也没有细问过。

后来，我的对门新搬来了一位小伙子，他的女挚友帮他来整理屋子，看到整个房间脏乱差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便确定把大家都叫到厨房里，一起擦擦桌子、扫扫地、把冰箱里没人要的东西都扔出去。

大叔一脸睡意地走出来，看到我们正把之前的租户留下来的碗筷一起倒入垃圾箱，他差点跳了起来：“这都是好东西啊！扔了多惋惜！”

“那您要么？反正我们不要。您要的话，您收起来。”小伙子的女挚友说。

“我也不要。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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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的女挚友很不喜爱大叔，她和我偷偷说，其实在美国，这样的中国人并不少，他们不是坏人，也不简单。但什么事情都要斤斤计较，每一分钱都要拴在裤腰带上花，没方法一起生活。

是的，我也并不非常喜爱和他接触。但我知道，他的确不简单。后来我听说，他一个人来美国两年了，始终租住在潮湿的地下室里。

我和对门的小伙子关系很好。他是少数民族，人很热忱，总和我埋怨国内的不公。我问他，你在美国学完语言之后，有什么准备么？

他站在燃气灶前，猛往锅里倒了许多油，转过头和我说：“渐渐来吧，反正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他也已经三十多岁，比我大将近一轮，几乎每次在客厅碰见，他都会和我说：“抓紧在这里生个孩子。千万别在国内生。别走我这条路。”

我每次都是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从没和我说起过，他走了什么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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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喜爱抽烟，总拉着我，在花园里点上根烟，谈人生。他喜爱讲故事，讲在美国生活的中国人。

他的一个挚友在美国读完博士后，中国某闻名高校高薪聘请这位挚友回国，承诺车房，于是那个人放弃了美国的教职，回到了祖国。结果半年的时间，那个人发觉承诺的事情竟然一项也没有实现，探讨还到处受到行政排挤。于是这位挚友借口探亲飞到上海，然后干脆飞回了美国，辞职信都没有交。

他说起这件事来，神采奕奕：“这他妈才是有心的人！不过还是年轻，都出来读博士了，还他妈信×××的鬼话！”

他听说我在美国只是短暂停留，一两年后，也是要回国的。于是便放下手中的碗筷，质问我说，你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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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很热忱，常常给我倒饮料，和我侃大山，还约我一起去中国超市。假如我买了很重的东西，他还会主动帮我提一些。

“美国什么都好，但就是没车，真他娘的不便利。”

他常常重复和我说起加州的法律：“在那里，警察竟然不能遣返没有身份的移民。你说他妈可笑不行笑？”

我微微一笑。过几天，我们闲聊的时候，他还会和我重复这样一件事情。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不想回国的人。在美国，我与好几个中国人聊起他们今后的准备，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他们不会回中国了，即使做黑户也要留下来。

他们的经验不同，有人在国内是公务员，有人是学生，有人是商人。但我问起缘由时，他们的回答几乎是一样的：傻子才回去，那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啊。我这就算明白的太晚了！

或许他们是对的，或许是错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而已。但他们在美国的心酸，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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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大叔把我和对门的小伙子叫下来，看月亮。天气已经入秋，云朵很重，树叶在秋风中摇摇欲坠。小伙子下来后，抽了一根烟，就跑回去了。

“这天儿真他妈冷。快回去吧。”

大叔歪着头，叉着腰，静静地欣赏着天空中的月亮。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只有他肥大的短裤，在风中微微晃动。我站在他旁边，因为没有穿厚衣服，冷得一个人跳着脚。

“你别焦急走，等云彩过去了，就能看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