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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启程

“我只有一个祈求，心安理得。”

55年人生，洗肾30年，被人们称为“侠医”的林杰梁沧桑半生，只遵循着4个字——心安理得。无须大部经文、古籍讲道，这是最简洁不过的道理。

他把全部宗教试图开导人的善、空、戒贪、戒痴、爱、奉献全包含于这4个字内，走完了55年的人生。

林杰梁与我同岁，25岁时他罹患急性肾脏炎，我30岁时在美国也因链球菌感染罹患肾脏炎。不幸的是，他没有痊愈，从今终生洗肾。过世前他至少每周3次、每次4小时洗肾。其他人若处于他的人生状态，也许只求自保、每天哀怨自怜。

然而，林杰梁在毕业后选择了肾脏科，然后为了帮助病友，他又选择了毒物科。这意味着什么？在台湾，洗肾中心是医学领域里唯一和医学美容相近的赚钱的行业，每年台湾“健保局”的拨款高达200亿元台币（约合40亿元人民币）。

若干洗肾中心都装修得富丽堂皇，病人们的脸上敷着面膜，一家中型洗肾中心每月的收入有数百万台币。而为何相较心脏、脑神经等重症外科，“健保局”对洗肾的拨款始终特殊慷慨，至今仍是个谜。

林杰梁大可以自己身染疾病、对妻儿愧疚为由，留在这个高收入的医疗行业。没有人会怪罪他，甚至他应当是个贴心的好医师。

但他却选择了毒物科，关切食品平安。这是一个在收入上冷门但关乎全民健康的行业。这几年他把检验不合格、有食品平安问题的厂商全得罪了。他不仅不行能被收买，也不怕得罪人。他没有一些人明哲保身、怕事自私的恶习，也没有一些人动辄标榜自己为“英雄”的特质。

我在台湾发生塑化剂事务时采访过他，他没有埋怨一句为何跑医疗口的记者不那么专业，总能具体说明。遇到记者理解力弱一点，他也始终不厌其烦。

采访他的那天，我才知道他是重度洗肾者。而有多少次我们在荧屏上看到他，可能他才刚离开那个赖以为生的机器，就现身并坚决地告知民众，如何杜绝有毒食品。

对一个肾脏病人的虚弱，我曾体会过一两年，有的时候，人会虚弱得连站起来扔垃圾的力气都没有。林杰梁不追逐金钱，甚至也没有以体弱为由拒绝义诊，事实上，他持续参加台西的云林县义诊达26年。

他走时两袖清风，衣袖里放置的手机正在搜寻滑石粉对人体的损害，而滑石粉是很多儿童零食运用的食材。他的儿子说，心安理得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大的资产，父亲教育他行医者的道德，他会走上爸爸的路，让父亲的梦永不寂寥。

林杰梁的遗孀谭敦慈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女性，她每周在家里帮林杰梁洗肾3次，每次4小时。当林杰梁要去义诊时，她没有阻挡；当林杰梁为食品平安把关，得罪食品业大老板时，她没有怨言。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夫妻俩秉持着相同的价值观，相伴一生。林杰梁倒下前3个月，接到了“牛樟菌菇产品联盟”的存证信函（台湾的一种搜证方法，指存证在邮局的一种信函，邮局以第三者立场证明寄件人、寄件日期等），扬言要对他提起诉讼。林杰梁自掏腰包请律师回函，毫不退却，他坚持认为“临床上确有患者服用牛樟芝后，尿毒急速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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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三代行医，祖父为中医，祖母带着他长大，告诫他“虎死留皮，人死留名”，他记在了心里。

其实，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并不难，只须要记得走时一无全部，活着时心安理得。但多数人参不透，那些曾经单纯的孩子离开医学院后，可能会忘了医师救人的誓言，在对金钱的追逐中，医师们与不肖商人竟画上了等号。

可是千山万水，在台湾的某个角落，有些医师始终独行。他早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活太长的时间，他的生命不是用来虚掷、交换金钱利益的。一生无论有多久，都要选择好好发光。

比起我们这些活得长的人，林杰梁更醒悟，也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他的生命是为了奉献而启程，而他从未辜负这个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