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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挚友

马文秋

那年，刚刚高校毕业的我确定只身穿越巴丹吉林沙漠。8月11日，我在挚友的陪伴下抵达了内蒙古自治区的阿拉善右旗。我们置办了部分物品，并在旁边牧民家花4000元购买了一匹骆驼。驼主说这头骆驼叫布鲁格，极通人性。它已走了上万公里，从未出过事。不到一小时，我就能稳稳地骑上它疾走了。

8月27日，布鲁格驮着我和150多公斤重的馕、烤羊腿、炊具、帐篷和各种仪器动身了，目的地是500里之外的额济纳旗。

9月1日，我和布鲁格进入了巴丹吉林沙漠的腹地。没有同伴，我很自然地把布鲁格当成了同舟共济的挚友。虽然尽量节约，可仅能盛120公斤水的铝制水箱还是干了。我安排到玛尼查干通格补充水。地图和一些资料表明，那是一个孤立于浩瀚沙海中的小村落，地势较低，有一眼珍贵的甜水井，一千年来不曾干过。必需尽快赶到玛尼查干通格！布鲁格悟性很强，迈开大步向前疾行。两天后，我们最终看到了玛尼查干通格！甜水井万岁！布鲁格很熟识路途，狂奔而去！

可进了村，我立即傻了眼，村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走到井台边一看，下面已不见一滴水。我真是欲哭无泪。在沙漠中，没有比断水更令人恐怖的事了。俗话说：良心丧于困地。求生的本能使我突生恶念：何不把布鲁格杀了呢？喝它的血。可我实在下不去手啊！110天来，布鲁格任劳任怨，从没跟我闹过别扭。它是多么忠诚！杀了它等于杀了自己的好挚友，那我还算是人吗？唉，听天由命吧！喝了布鲁格的血也未必能解渴。

我们接着赶路。大既是上午10时多，模模糊糊的我觉得布鲁格的脚步明显加快，不禁为之一振。莫非前面有水源？可往前看，没有任何潮湿的迹象。我打了一个激灵，向后望去，十几条西北野狼正穷凶极恶地追过来！它们面目凶恶，气焰嚣张，一律骨瘦如柴。毫无疑问，它们也是多日没喝到一口水，吃到一口肉了！相距不到七八十米，假如被它们撵上，结果可想而知！布鲁格全力狂奔起来，与野狼绽开了长跑竞赛。大漠上腾起一道冲天的烟尘。

布鲁格果真是好样的！十几里跑下来，已将群狼甩出了二百多米。突然，一条狼支撑不住，猝然栽倒。其余的狼急不行待地扑上去，几下把它卸开，大口大口地吞吃起来。它们垫了垫肚子不再前心贴后背，那速度可就显著地慢起来了！

当时干渴已极的我能感到生命之泉正快速地蒸发，像气体一样无声无息地飘散。猛烈的颠簸更使我神思恍惚。而布鲁格的干渴程度绝不亚于我。它的肚皮和驼峰已非常干瘪。它在多日没有任何补给的状况下仍全力狂奔！它在挑战自身的极限！不断有狼倒下，被同类分食。这场震天动地的大追逐持续了5个多小时。最终，只剩下3条大狼了。

布鲁格实在太累了，它突然前腿抽筋，一下子跪了下来！我当即被甩出几米远，结牢固实摔了个嘴啃沙。幸好沙子很软，我才没被摔得鼻青脸肿，3条狼已追到屁股后面，这回算彻底完了！我刚爬起来，两条狼已从两侧一齐向布鲁格猛扑上去！布鲁格前腿的肌肉很可能已被拉断了，根本无法站起。一条恶狼怪啸着直取它的咽喉。孰料布鲁格甩开柔韧而粗糙的长脖梗，猛地向它当头撞过去。那狼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滚出一溜跟头，在地上抽起了风。另一条狼惊恐地避开，转而咬向布鲁格的下腹部。布鲁格的前腿不能动了，但后腿仍如平常那般敏捷，弹性十足。在那狼即将得手的瞬间，布鲁格的右后腿陡然弹出，正中它的脑壳！那狼头骨裂开，鲜血四射，很不情愿地咽了气。太美丽了！这时，始终在不远处观阵的最终一条狼气概汹汹地向我冲刺而来！它的眼神和大嘴让我联想起最恐怖的恶魔。而且，它很聪慧，看得出那骆驼不好惹，所以想先把我整理了。布鲁格给了我志气和力气。我跟它拼了！

我像老挚友重逢一样和狼紧紧搂抱在一起。

我把狼骑在身下，掐得它直翻白眼，但我手指松软，怎么也掐不死它。气急败坏的我爽性俯下身，张嘴咬住了它的颈项。原来该狼吃人，今儿改人吃狼了。我实在渴得要燃烧，要爆炸了！我可以吞下任何液体！喝了几口狼血后，我精神焕发，又向那条还在地上转筋的狼扑去，把它打昏拖到布鲁格面前。

不能光自个独吞，好东西要与好挚友一起共享。

我用英吉沙小刀割开狼的动脉，倒提着把狼血浇到布鲁格的嘴巴里。它的头挨着沙子，瞪着大眼，半张着嘴，任凭狼血糊住了嘴唇，但没动一下。“布鲁格！快喝呀！快喝；呀！”我嘶哑地怪叫着。但布鲁格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最忠诚、坚毅、英勇的布鲁格，它彻底脱水，已活活渴死了！布鲁格舍生忘死，已把我带到了沙漠边缘，距此2里路便有一个小村庄。几天后，我请人在原地安葬了布鲁格，并用枯胡杨、石头砌了个小坟。以后，每年布鲁格遇难的日子，我都要去一趟那个小村落，把20瓶矿泉水洒在布鲁格的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