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痕（叙事散文）.docx

童年印痕

晚值夜班，在繁闹的生产一隅，与一位担任工段长的同事闲聊起来，话题自然而然地由现状滑到尘封已久的童年。说来也怪，每次忆及童年旧事，往往是从吃开始切题的。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初的我们，生活的极度匮乏，很深地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终极目标-----果腹。

记忆中的乡村野地里，能吃得果实和野菜总是很多。羊胡子、野蒜、沙米、蘑菇、酸蓬果以及现在仍能回想滋味但却无踪可寻的食物，还有粗粗绿绿用水蓬籽碾成的“六（íù）谷炒面”。

初秋的一场大雨过后，郁郁葱葱的沙葱，就像突然从沙土坳里冒出来一样，生机一片。采摘后，用手一捋，生生地咀嚼起来。那咸淡而浓烈的辛辣，和着眼角闪烁的晶莹，咽下肚；那鲜绿多汁的嫩茎，攥一把，沉甸甸地，仿佛希望一般，充实着饥饿的我们的心灵——一顿鲜亮滴翠的菜肴，顷刻间将人生的幸福感弥漫周身……

有时候，这种记忆是无意识的，但却根深蒂固，清晰异常，一辈子也难忘怀。

冬夜，最是孩子们玩乐的好季节。当夜幕深合，群星闪耀，全村的孩子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聚拢在自己心中的游乐场，或沙滩，或树林，或庄前屋后。在孩子头的安排下，游戏开始了。记忆里，常常玩得游戏有骑“驴”、骑“马”杀“鞑鞑”、斗“鸡”、打土块仗。这些游戏，在当今享受着各种声讯娱乐的孩子眼里，是无法体会乐趣的事，也是他们无法想象但却嗤之以鼻的小儿科。不可否认，就是在这些所谓的游戏中，无不深奥地包含着我们那个时代的一种观念和精神。每个游戏，都需要有众多孩子联手结成同盟，把另一方假想为“敌人”，凭籍群体的智慧和力量，战胜对方，升华一种精神和理念。

电影，成了我们那个时代，唯一与现代化和外界接轨的一种文化艺术形式。每月或每季的某一天，乡村放映员会突然造访村子，住在生产队院子里。最先得知消息的孩子，就会奔走相告。于是，我们就会在课余，大堆大堆地围在放映员住得门口，热烈地议论和浮想联翩。然后，看看队长派人用骡车出村到附近村庄拉回放映机。放学后，迫不急待地奔回家，将书包往炕上一扔，就兴奋地嚷着让大人们炒麦子、炒豆子之类的零食。往往在这个时候，老师和家长们也仿佛被我们的激动心情感染着，变得格外温和和大度，老师不会布置作业，大人们更是乐呵呵地按照我们的要求，忙碌起来。于是，《三滴血》、《劈山救母》、《苦菜花》、《智取华山》以及后来的《少林寺》，和着炒麦、炒豆的余香，在脑海、心海中被定格，经久弥新，回味悠远。

渐渐地，随着第一台电视机在村里露脸，我们就可以天天看“电影”了。《霍元甲》、《陈真》的陆续放映，夜晚游戏中多了自己编排的情节，有了故事性和艺术性。这时的“功夫”，在我们心目中，已然是成人后顶天立地，闯荡社会的最高追求。相好的玩伴，一拨一拨地自发演练起了“霍家刀”、“迷踪拳”和“少林功夫”。常常，在大人们业已熟睡的时候，也不喊门，费力地从墙头爬上，学着轻功的样子，飘然跌落在院内，像大侠一样，机敏而神秘地溜回自己的被窝，浮想联翩一阵，才会在大人们的斥责声中，鼾然入梦。

回忆是悠远绵长的，也是醉人心田的。现在想来，那段日子虽然清苦，但总是很快乐。它是幸福的源，美好记忆的亮点。

天已微曦。满耳的隆隆机声强行打断这美好，回到现实，真想对着依稀闪现的黎明喊一声：童年啊！梦中我是否还能抓住你飘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