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书（叙事散文）.docx

爸爸的书

“只要爸爸的书出来就好了!”爸爸出书，这是我们一家人盼了6年的愿望。爸爸的书名叫《教坛春秋》，写的是他30多年的教学生涯，厚厚的一本。6年前，他为了写这本书，每天晚上睡得很迟，我和姐姐们睡时，他还在灯光下写；每天早上又起得很早。我们醒来时，他已经趴在桌子上写了。有几个暑假、寒假，他也没有休息。有一次我问爸爸：“我们怎么不见你睡觉的？”他听了微微一笑：“你们都睡着了，怎么能看见我睡觉?”我们有时劝他休息一下，他也只说：“到书出来，我就休息。”我的哥哥上过大学，对出书的事知道得多。—次他对妈妈和我们说：“出了书，出版社给作者要付稿酬。爸爸这样的书，稿酬不下2000元。”2000元!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数字！好象有了这笔巨款，我们的一切困难就都不存在了，甚至顷刻间就成了内地的霍英东。因此，我们听了哥哥的话都十分高兴，异口同声地说：“只要爸爸的书出来就好了!”爸爸一向很乐观，即使前年医院查出他的食道潜伏着隐患，他也没有愁眉苦脸。可是有一天，他不大高兴。我问他怎么了，他心事沉重地说：“今天医生确诊我眼前飘动黑影是眼玻璃体浑浊。”我一听就催促他：“那就抓紧医治。”他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医生说，此病目前无法治疗。”“那怎么办呢?”我有点急了。他说：“医生说，为了减缓恶化速度，以后必须少用眼，尤其在灯光下不能看书写字。”我说：“那你就再不要看书写字了。”他略停了一下，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我：“我的书稿谁誊清呢?”我的字本来写得不好，但为了减缓爸爸眼病恶化的速度，我主动承担了誊清任务。我想，只要爸爸的书出来，他一定会重新高兴起来的。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书稿誊清了。在6年前的—个秋天，省城的一家出版社接受了书稿并列入了第二年的出版计划。但爸爸却答应了出版社的两个条件：—个是至少征集5000个读者，二是要交5000元预付金。爸爸教书30多年，桃李满天下。征集5000个读者，倒没有费多大力气，只花了两三个月，预订数就超过了5000。最费劲的是筹措5000元现金。钱是硬头货，少一元也没法子。爸爸从来不嗜烟酒。妈妈一向过惯了俭省的生活。我们家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平时不来客人不买肉。为了能吃上肉，我们姐妹常盼家中来客人。日子多了不来客人，我们嘴馋了，要求放宽规定，爸爸就很温和地对我们说：“多吃肉对人体不见得有多大好处。再说，现在肉贵，我们家人口又多，吃一顿肉就把几顿菜的钱花了。过年过节时，—定给你们好好改善生活。”我们听了，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心里想：只要爸爸的书出来就好了，我们不说，他也会取消那个不成文的规定。我家有个大彩电，是我叔叔的钱买的。我的叔叔比爸爸小两岁，据爸爸说，小时候他们俩是同年上的学，爸爸学习用心，叔叔贪玩好闹。小学毕业时，爸爸是全校第二名，叔叔是最后—名。以后爸爸考上了师范学校，叔叔什么也没有考上，就参加了农业劳动。因此，爷爷奶奶常说我爸爸有出息有前途；我叔叔不成材，守在他们身边，他们会跟上受气。1966年，爸爸被关进“牛棚”，叔叔也受了斗争和“皮肉教育”之苦，他—气之下跑了新疆。去年叔叔回家来了，说他在新疆务农兼经商。他看到我们邻居家家屋顶上都竖着电视天线杆，唯独我家没有电视机，就对我爸爸说：“你教书眼看快40年了，连个电视机也没有买下，孩子们看不上电视。你也快老了，一不打扑克，二不玩麻将，人退休以后没个事干，不急吗?”爸爸听了说：“我家邻居好，有个什么好电视节目，他们就来喊孩子们到他们家去看。再说，家里有了电视机，孩子们的学习受影响，没有也好。至于我，离退休还有两年，到时候再说吧！”叔叔知道我们家的经济情况，就不再征求爸爸的意见，给我们买了个电视机。叔叔领我们把电视机抬回家中，爸爸一看是彩色的，还是个很大的，连声说：“就是买，买个黑白的、小一点的也就行了，何必要买这样大价钱的呢？”叔叔完全理解爸爸的意思，干脆挑明了说：“哥，我现在已不是小小的万元户了。这几个钱你看着办吧。以后能还上就还，还不上就不要还了。两三千块钱对我来说无所谓。”我们听了，嘴里没说什么，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只要爸爸的书出来就好了，叔叔的钱，我们—定给他还上！我的家住在一个小县城，离省城有400多公里。自从出版社答应出爸爸的书以后，爸爸每年都要到省城去几次，每次至少4天。去的次数多了，还不见书出来，我们对爸爸就有了意见，就在妈妈面前咕哝。每遇这样的情况，妈妈就给我们做工作：“爸爸能出本书，对你们也有好处。虽然他花了些钱，可我们的生活总比农业社的时候好，总比六零年的时候强。你们以后再不要嚷了，嚷着叫爸爸听见，他会生气。”其实，爸爸好象早就知道我们有意见，在一次上省城时，诙谐地对我们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不让‘我的书’成为‘我的叔叔于勒’!”1989年8月15日，对我们家庭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这一天，爸爸收到了出版社的一封信，说《教坛春秋》已于两